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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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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再也说不出话,浑身,再也没了一丝力气。

哪怕死了,他也不肯瞑目。

国至如此,家至如此,如何瞑目?

白时宜偏过头,颤抖着擦着嘴角的血,扭曲狰狞地笑着,话语是让人寒冷到毛骨悚然的语调:“姐姐……我是为你死的。”

白文玉一个字也说不出,她用手轻轻触到伤口边缘,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指流下骇人的血迹,沿着被拖离的轨迹滴在灰色的地毯上,一滴,一滴,一滴……

傅二爷急忙走近,他发现白文玉竟然在剧烈发抖!

她是“猎鹰一号”,她是“坤伶第一人”,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啊!

初见的时候,十二岁的女孩正处在别扭的时候,那倒是白时宜第一次把手交给别人,茫然的、无措的,却又有一点期待的。

白文玉牵着她的手,走过那条长长的石子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向冷冽如霜雪的眉眼里,因着一声“姐姐”,已然多了几分春暖花开的意味。

递给她糖的时候,已经碎了,白文玉小心地,把那半颗糖果喂到这女孩口中,总是有种委屈了她的感觉。

三千繁华,十年因果。

可有人知晓,那一声“姐姐”,曾经把猎鹰喊成了兔子,把寒冰喊成了春水啊!

白文玉看着白时宜,极度的绝望和惊恐中,却还是努力地摇头,摇头,“你死不了,白时宜,你死不了,死不了!”她的声音喑哑悲恸,撕心裂肺。

白时宜道:“十年!我还在期待什么!你这么个骨子里冷血的人,怎么会有相思呢?我还在盼望什么!姐姐,我还不明白吗?

白文玉的精神快要崩溃:“别说了,别说话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会死的!”

白时宜闭上了眼睛:“如果一个人走,另一个人才能得到新家,姐姐,我走。”

人奔跑时,风景在变,追求的东西也会变化,有人美景如画看过来,三头五年不到,心就面目全非了。

可是,这些年,白时宜十万八千里走过来,心如止水,初心不改!

这么多年月,她只这么仔仔细细地看过这一个姐姐啊。

坠落世俗,身陷泥沼,再到如今,故人何在?故人何在?

这一切,对她来说,是诛心!

白时宜说:“我身边的人全走了,现在轮到我了。姐姐……你还能口是心非吗?”

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彻底绝望了,战争毁了她的一切,眼泪已经在她凝固的笑容中干涸了,看得见的伤在胸口,痛得是□□,受折磨的却是灵魂。

但是傅二爷看到了,傅二爷看得清清楚楚。白时宜的笑声是刀剑,连空气都会被划出流血的伤痕,一个濒死无望之人,怎么还会在意谁输谁赢,谁向谁臣服?

白时宜哪里甘心就这么死,她是医生,她见过多少生死,自己会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傅二爷彻彻底底明白了!

她如今说这些扎人心窝的话,虽是实情却也恶毒至极。

她这是要白文玉余生被愧疚后悔折磨到痛苦不堪,要让她的故人心甘情愿痛不欲生、自饮苦果,要往时往日自身所受的百般苦楚今朝昔数归还故人!

生死悲欢,她尝过的,白文玉也逃不了!

傅二爷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傅二爷,我带她去解语轩,你去请医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白文玉的精神几乎已经崩溃,她永生永世没想到有一日,白时宜会在自己面前中枪。

白文玉无力地摇着头,双眼终于染上绝望的红,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晕过去,所以,即便是跪着都吃力得混身发颤,她都是咬着牙在忍。

那送信的男人不知是不是不小心踢到了椅子,发出一阵声响。

白文玉几乎是立刻狠厉地看了过去,双眼都是不加掩饰的滔天怒火,流风响泉、清高自持的皮囊下也依旧掩不住的满腔杀意,“快点处理好离开!白时宜可以知道,日本人怎么不能知道!你后面一定有人跟踪!快!”

那男人急忙答应着,傅二爷却看出,这白文玉完全是在强撑了,哪怕是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她恐惧得浑身颤抖。

白文玉,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

傅二爷猜的没错,他那朋友怎么会死,白时宜何其骄傲,凭借着一股恨意,也不会死啊。被白文玉带回去修养了两天,便又醒过来了。

这人一醒,倒比刚见白文玉时更加刻薄高傲,狠倔而不服输的劲头比起以前有过之无不及,还是最喜欢看人露出难堪、惊恐、绝望的表情,仿佛天大的趣事。

也不知她写了些什么信,交了些什么朋友,解语轩里面竟然还有日本医生过来看病了,一时间这十里洋场对这位红海棠的评价跌倒了谷底,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白时宜好似聋了一般,也不去听外界的话,每每见到日本人,不顾胸口的伤,便要起身相迎,客气亲近得和什么知己挚交一般,硬要强撑出一个游刃有余的假象来。

大抵她去日本留过学,对日本的语言风俗很是了解,日本人待她竟然也颇为客气,在别人都要去租界里讨安生日子的时候,她住在解语轩里仍是怡然自得。

白文玉说得恨对,日本人很快开始调查刘平海的死,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想着顺藤摸瓜,抓些革命党。

当白文玉得知日本人要在大街是枪杀革命党时,瞬间就乱了心神,脑海里闪过一系列人名,却被傅二爷告知要被枪杀的,就是那日给傅小爷送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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