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誓(2/2)
初遇文玉,半颗糖果,个中酸甜,六年间身侧人万种心思皆不知。
白时宜啊白时宜,不惜挚亲,错付真心,这就是你这些年做的事!
白时宜推开门,忽地就看到她姐姐站在门边,像是要开门的样子。
白时宜心下无限凄凉,她扯开因疼痛而沙哑得音节都不准的嗓子:“姐姐,你要……走,就这么急着走?”
白文玉倒一声不吭,半晌,轻轻闭上眼,转过身去,这七个字似乎在她嘴里滚了好一圈才说出来,也还是含含糊糊,“傅家给了我很多。”
白文玉竭力做出幸福愉悦的模样,可惜她的背影极瘦,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形销骨立。
白时宜听了这话,先是茫然,而后神色逐渐变得极其复杂,各种情绪在脸上走马灯般轮换而过之后,最终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白文玉不知,只这一句,白时宜心中高不可攀、纤尘不染的姐姐彻底跌落世俗!
她把最难堪、最世俗的模样抛给最在乎她的人。
从此,冰肌玉骨也作废,嗔痴爱恨,避无可避。
这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白时宜走上前,不轻不重地低声问:“姐姐,那个电报机是不是你的,你是……”
这句话却直接踩了雷!白文玉猛地推开她,一只手把她重重抵在墙上,另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她的领子,呼吸几乎急促得喘不上气。
白文玉凑近了白时宜的脸,冷冽的双眼紧紧凝向白时宜,脸上的表情竟显得颇为痛苦:“一派胡言!我警告你,别再说这种话!我和那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她神情语气之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平时的模样!只是整个人凌厉异常,“不知死活!”
白时宜听见白文玉的声音不复平时的温文沉静, 那音调压得低低的,一时间竟显得有说不出的阴森。
白时宜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润了润干涩的嘴唇。
好半晌,时宜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姐姐,是我失言了”她神色诚恳,这种语气就好像她在诚心诚意地道歉一样。
白文玉平静了一些,刻意压制住喘息,又恢复了那种再大的悲喜似乎也能不形于色的模样。
可是,白文玉看到了。
白文玉看了一眼白时宜身后墙壁上,那是大片的血迹。
白文玉本就是心神激荡,加之连日疲乏,一时间竟是头晕目眩, 半句话哽在喉头,竟是再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偏过了头。
可怜白时宜一滴泪就那么滚落下来,那些青涩纯真的真心就这么泯灭在这滴泪里。
“姐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白时宜十指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模糊的手在袖下却还紧紧握成了拳。背上原本就已伤痕交错,此刻又被狠狠摔到墙上,其中滋味难以明言。
“姐姐,1912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不久,大总统孙先生就发布了命令,要求‘不论行政司法官署,及何种案件,一概不准刑讯’,可是,你看,他们还在动手。这说明什么?时代根本没有变!什么革命都救不了!”
断裂的肋骨似乎扎进了肺腑,白时宜呼呼啦啦地喘息着,每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
她已经痛得眼前发暗,却还是极力睁大眼睛,倔强地望着白文玉,半刻也不肯移开眼。
可偏偏她的唇角浅浅勾著,抬起的眼角微微挑著。
年轻的脸上还有着挨了一巴掌的指痕和斑驳的血迹,却因着这笑容而瞬间流转出说不出的诱惑。
她似笑非笑地说:“姐姐,我到今时今日才明白,原来你带我回家,对我好,是为了关键时候,有人替你背这个好事?”
白时宜漆黑的瞳孔深得吓人,浓密的睫毛在她的眼珠里打下一片看不见底的阴影。
白文玉没有说话,在时宜眼里,这完全就是心事被点破后的沉默!
“我明白了。”白时宜顿了一下,“姐姐,来日方长!”这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白时宜嗓音低沉,几乎是咬着牙根,说不出的阴森狂妄。
“说完了吗我要走了。”白文玉神情肃冷,直直走了出去!再不回头!数年光阴,竟连半分余光也没有分给故人!
外面的人见姐妹谈话结束,忙拦住白文玉,“白小姐这边走,我们把东西给您。”
白时宜见姐姐要走,只痴狂一般,也要出去。
好像只要死咬住牙坚持着跑到门外,就能让那人归来,好像只要再执着那么一时片刻,白文玉就还会带她回家。
守门的男人哪里肯放人,重重推上门,白时宜的五指被狠狠夹到,指甲早已经被剥落,裂心的疼。
可她顾不得,只死撑着,不愿意把手指从逐渐严合的门缝里抽出来,而是竭力地再去推,再去掰,可是没有用。
白时宜终是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眼底似有恨,有嘲讽,有最深的痛恶。
昔年种种不停翻涌动荡,一下又一下砸在她心上。
她的眼眶又一次变红,不再是痛,是恨!
她的嘴唇哆嗦着,发着抖。不知是对守门的男人,还是对着早已冰凉的空气,她说出那怨恨至极的誓言,语调是刺骨的阴森毒辣!
“最多十年!最多十年,我发誓,我白时宜一定要她后悔,要她白文玉心甘情愿给我认错!要她亲口来求我!我定要也抛弃她一次!哪怕她白文玉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我也要让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