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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赋之二·子夜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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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湄闭了眼,未作答复,只轻轻摇头权作回应。见他面上倦容难掩,祁渊愣是再说不出一句责备之语,只得将满腔无奈,化作唇边几声喟叹。愣愣立了会子,忽而卷地朔风,相争着钻入他怀袖,他方才忆起此时已是夜寒露重的三更天。他朝前走了几步,伏于祁湄耳侧轻声唤:“三郎、三郎,回屋罢,当心着寒了。”

没有回应。祁湄仍阖着眼,不知何时,已然昏睡过去。

无奈般叹息一声,祁渊将方才搭于亭中的大氅取来抖开,自个儿坐回祁湄身侧,给人披好氅,又展臂将人拢入怀内。十九岁少年倚于二十二岁的小将军并不算宽阔的怀抱之中,一双眉仍轻轻蹙着,看样子睡得并不是十分踏实。他一身单薄清癯的骨架隔了薄薄几层衣物,仍硌得祁渊略略生疼。

今宵风露冷。

身侧少年吐纳清浅均匀,总算是将息了下来,祁渊却并无半分睡意。他忖度着自己所行之事之中的利害干系,却终是想不通三郎究竟是何时参入其中的。庙堂与江湖,都绝非正善之地,他不想让三郎过早地涉及其中风云。

修长白净的五指有些颤抖地贴近祁湄乌发,似有抚摸之意。但却在相离一寸之际,猛然撤手,转而把玩起腰间玉箫之上的流苏缀子。祁渊百无聊赖地将流苏缠在指尖,翻转之间,再度陷入沉思。

长夜深沉,沉思的人并不会知道,于他身后的万顷浓墨之中,有多少潜形的危机正在虎视眈眈。腰侧佩剑极为细小的鸣动,也自然而然地被主人所忽略。

夜半,祁湄猝然醒转。

身侧,祁渊已不知不觉地睡熟了,他一双手仍不忘紧紧拢着祁湄,似是担心人夜里受了风寒。他闭着眼,出于武人谨戒的天性,身子犹是没有放松下来,仿佛时时准备持剑暴起。一段脆弱的脖颈于领口之中隐约显露,这是他全身上下最无防备的地方。

祁湄往日发病过后,大都会因心力交瘁而陷入近乎昏迷的昏睡之中,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夜半醒转。四周皆亭水潦潦,他并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当之处,但似乎黑沉之中,总有何物正撑大了眼,潜伏于无形中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等待时机便要扑上来。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起,但异常强烈,饶是祁湄心性较常人坚忍,犹不免受其影响。

顿了顿神,祁湄迅速探手入袖,于腕中取下一串铃来。那铃中镌刻九瓣青莲,镂空花饰精致之极,可称巧夺天工。他将铃置于祁渊耳侧,——“当啷、当啷”,击了三声。铃声甫响,便如金石振玉、浮屠伽蓝之音,极度清冽。周遭空气经此振动,皆若凌波般向外涌去,层层叠叠,漪澜阵阵,漫进长夜之中。

与此同时,祁湄屈指捻起铃铛,迅速点于祁渊所佩之湛卢剑身之上,只闻叮一声响,九瓣铃竟自动与剑鞘之上的凹槽合作一体,彻底嵌入剑中。待这些事尽数行完后,祁湄方觉心悸之感消去不少。但他失了铃串的左腕腕骨之处,却逐渐泛起一圈乌紫,将隐将现。

不知以现下残败之躯,还能捱过几时。……

眸中逐渐泛起森冷之色,祁湄紧紧握了一角衣物,指节用力得泛起青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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