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赋之三·引驾行（1/2）

“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飨，降福无疆。请以嘉礼，为圣上寿。……”祁渊手握卷轴坐于堂上，用干涩无波动的语调巴巴念着上方的字样。许是因为昨夜没有睡好觉，他双眼之下还蒙着一圈浅淡的乌青。

“圣上寿辰在即，每年皆送些金珠玉器，没甚新意不说，且府中为此开销巨大，每每贺寿完毕，我府皆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年轻的祁十七小姐祁姒愤愤将杯盏向案上一置，仰头道，“老大，今年又去哪儿淘些玉器古玩讨好圣上？”

“——没大没小。”一旁的祁沈抄了团扇便往她脑门上拍去，口中半真半假叱了一句。祁沈于府中行七，现事宫府中千牛备身，已与祁渊一同处理家中大小杂务，此次贡贺亦为他与祁渊一同筹划。他素来便与祁姒不大对付，二人同堂时，总要装模作样拌上几句。

祁姒毕竟还是个名正言顺的闺中二八娇娇女儿，拌人自是拌不过祁沈，只得闷闷不乐向祁渊处靠了靠，顾自嘟囔：“好端端一男儿使劳什子的团扇，他倒比我还娇俏几分哩。”倒惹得堂中男儿皆大笑起来，你言我语地相争调笑祁沈，羞得人面上胀起飞红。平日他这副模样可不常见。

众人正笑闹欢愉，冷不防闻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咳音，倏时各路声音尽犀犀索索地压下。祁湄以盏盖轻碰了碰杯沿，方才将眼移至祁渊身上，轻缓道：

“我有一计。”

“请家主将岁暮所得之蹑景驹并鞍辔赠与圣上，以示我祁府之诚。”话语之间略顿了顿，祁湄目色复又坚了些，“且现下北突厥并梁师都垂涎中原，圣上按军不行，朝中多偏安一隅之属。但以此表我祁府主战之意。”

“不行！……”祁姒不待祁渊发言，慌忙抢过话头道，“这马是大哥去朔北打仗时不吃不喝三日捉来的，这般好物怎能轻易拱手让人？”

祁渊面色迟疑，显然他在拍马屁与宝马之间犹豫不定，此刻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那马乃是他出征之时率先探听其行踪，于风沙之地伫守三日、费劲全身解数才得以套来的，此时教他以此作贺礼，他心下的确是舍不得的。但三郎之语确有其理，送马的确是一个借机明志的好时机。陇右祁氏坐镇朔北多年，历代家主皆为朝廷招辟，且眼下突厥在北，主战已成了他们不二的选择。

“我倒觉得三郎此法可行，”祁沈凝重道，“近来我随圣驾之时，确曾听闻新君有整顿三军之意，想来若再送些俗物金银，圣上也不会心宜。”

由于祁沈的特殊身份使他得以最大可能地接近圣上，他的话语有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祁姒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撞上祁沈眼神时，还是乖乖闭了嘴。

沉默良久，祁渊抬手一拍案沿，铁了心般大喝道：“送！”

他愤力一甩袖，似是想要发泄自己捐出爱马后的悲愤心情，却猛然发现自己此时着着紧袖箭衣，不由脱口咒了一句。“我去和它告别，”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马厩行去，“三郎，——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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