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恐慌（1/2）
恐慌
夜半时分。
他推开门。
月光还钻不进这间屋子。
这间阴沉的、黑暗的，充满压抑的屋子。
蒂尔是被一阵嘈杂的巨响惊醒的。
隔壁的房间里又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吓人。
她掀开被子，捞过衣帽架上的外套披在身上，打开了房门。
半个月前，她的眼睛恢复了视力，现在已经可以看清东西了。
对面的房间门半掩着，没有灯，只依稀看得见一点轮廓。
嘈杂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她走到亚伦的房前，推开了门。
阴暗压抑的房间里，男人的轮廓时隐时现，如鬼魅般看不真切。
蒂尔放轻了声音，似乎害怕惊扰了什么，只轻轻的呼唤他：“亚伦。”
男人侧过头来看着她，黑暗中她一时不能分辨他的神情。
……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没有开灯，就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避开地面凌乱的杂物，慢慢走到男人身旁。
“亚伦，坐下来。”她轻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沙发上。
这时的他很听话，但也很沉默。
蒂尔走到窗边，避开破碎的玻璃，把被扯得半挂在墙上的窗帘拉开，让皎洁的月光落入房间。月光照亮了地面的狼藉，还有单人沙发里亚伦诡秘的微笑。
她没有说话，径自拎起医疗箱走到亚伦身前，跪坐在他膝旁，轻轻拉过他的手。
他的手心一如既往布满了玻璃划过的伤痕，皮肉翻卷，血肉模糊。
血流淌而下，沾满了两人的手。
蒂尔打开医疗箱，轻轻把血擦干，然后用镊子取出皮肉里的碎玻璃，再给伤口擦上消毒水和药品。直到她最后给他上好绷带时，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微笑着。
蒂尔抬头看向他，对视中，亚伦的嘴角慢慢拉平。
诡秘的笑容淡去后，这张脸面无表情，灰蓝的眼珠盛满了冰冷的月光，黑色的发丝被血液沾染，如海藻般黏在脸颊上。
男人的皮肤很是苍白，似乎是常年不见阳光而造成的。此时他脸上沾满了血，鲜红与苍白交织，呈现出病态的美感。
蒂尔安静的看着他。她的注视却似乎令男人产生了烦躁，他不耐地皱起眉头，眼底划过隐忍的神色。
最后亚伦伸出手，盖住了她的双眼。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慢慢的垂下头，声音轻飘飘的飘出来：
“不要看我。”
他说，灰蓝的眼睛无神却又深邃，带着让人窒息的阴沉。
蒂尔忍不住捏紧了手指。
某种激烈的情绪使她猛地挥开了男人的手，“啪”的一声，亚伦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茶几旁捡起一个完好的玻璃杯，随意的握在手中。
“亚伦。”她轻轻的举起那个玻璃杯，盯着男人，突然露出一个温温的笑容。她猛地松手，杯子直线下落砸在地上，玻璃破碎的声音无比刺耳，残渣四溅。
这突然的变故，打破了之前的平静。
“哐当——”
亚伦的瞳孔微缩，似乎有什么激烈的情感曾在那双眼中划过。然后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
白嫩的手指抓起一把尖锐的玻璃渣，握拳收紧，它便深深地扎进她的手中，她神情非常平静，抬手，伸开手掌，“哗啦——”透明的玻璃渣如同银屑一般从她血肉模糊的掌心泻下，殷红温热的血布满了整个手掌，一滴，一滴地落下……
亚伦的嘴角慢慢爬上一抹阴森森的骇人笑意，胸腔剧烈的起伏着，男人揪紧了自己的衣领，大肆笑起来。
“呵、呵哈哈哈……”
他疯狂的大笑着，笑得咳嗽起来还是不住的笑着，以至于他必须捂住自己的胸腔弯下腰剧烈喘息起来。
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挂着一抹疯狂的笑。
蒂尔看着他，几步走到沙发前，还镶嵌着玻璃渣的手猛地一挥！
“啪——”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被她手心的渣子划破，流下鲜红的血，也分不清是谁的血液，沾染在苍白的脸上。
“痛吗？”
她问。
“会觉得痛苦吗？”
亚伦扭过头，眼珠盯着她。
少女伸出手，掌心摊开，让他看清自己手心翻卷着皮肉的伤口。血液滴滴答答的落下，她白色的棉布睡裙此时已经被染上了红色。
“我觉得很痛。”
蒂尔手指有些颤抖，神情慢慢变得软弱。
“亚伦……很害怕吗？”
亚伦瞳孔一缩，脸上突然显现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亚伦，不要害怕了。”她忍着哭腔，朝他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我……”
男人猛地挥开她的手跳起来，近乎狼狈的夺门而出。
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蒂尔愣愣的望着大开的门，一直压抑的眼泪缓缓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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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伦有自虐症。
发现这一点并不费力。
她按照温特的安排代入一个又一个罪犯的角色，推演出他们的心理和行为；控制蛇游走到各个角落收集被隐藏起来的情报，一一复述……最后安静的听着温特的赞叹。
可她脑海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亚伦。
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略微凹凸不平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划破过。
‘这是子弹划过的痕迹。那颗子弹差点**我的脑袋。’
‘那个人呢？’
‘谁？’
‘那个开枪的人呢？’
‘死了。’
‘你杀了他吗？’
‘不，他是自杀的。’
‘为什么，想要自杀呢？’
‘因为厌倦他的名字。’
‘我不懂。’
‘你会懂的。’他按住她的手，沉声说：‘你会懂的。’
——她已经懂了。
开枪者，是亚伦自己啊……
她几乎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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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亚伦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似乎忙于工作，但蒂尔却觉得并不是这样。
夜晚，她坐在书房里，几只小蛇缠绕在她的小腿和手臂上，吐着信子将得到的情报汇报给她。蒂尔握着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数据和文字。
关于亚伦的调查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得知的只是他所参与过的数量惊人的任务以及近乎苛刻的训练。他似乎是为了达到某种目标而被逼迫着，这种堪称酷刑的工作量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水平。
突然间，书写的手一顿，手指颤抖着。她暴躁的摔下笔。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
她咬紧牙齿。
事实不应该是更让人开心一点的东西吗？当突然看到真实后，人们不是应该更清爽吗？
如果说这个也算是的话……
被宣扬说是完美复制品的亚伦，究竟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呢？一直不停地破解迷题，他究竟一直在体味着多么沉重的痛苦呢……不管以前，还是以后。
已经沉重到让他的自虐症那么严重。
让他急需伤害自己发泄的痛苦。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什么自我修饰都无所谓了，她抱着头揪紧了自己的头发，伏在书桌上低吼：“是什么……让你们这样对待他啊！”
窗外乌云掩盖了夜空，厚重的云层乌压压一片，乍看下令人心生阴霾。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蒂尔顿了一下，打开手机。
【来电：Arron
接听\不接听】
【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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