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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岸灯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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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陈凌和陆识忍回到上沪的时候将近凌晨光景。

最繁华的上沪收敛了喧哗和烟火气,唯剩几座高楼的霓虹灯招牌闪烁不止。

船客们像呆鹅般排队下船,久违地踏及土地,愣头愣脑四下张望亲朋的面孔。

托举租车广告的瘦个司机见人下菜的本事全沪第一,推开几个穿着朴素的“乡巴佬”,对着陈凌两个点头哈腰谄笑:

“先生们,坐车么?十分钟八角钱。去哪都行,只这个点了,不去乡下和苏河那的棚户——呃加钱也能去。”

“乡巴佬”里的男主人搂着儿女怒问道:“我们电话早早约好的,怎么还去揽别人的生意!”

司机咦了一声,鼻孔里喷出轻蔑,“我又不是跑了。难道说好一定先送你们一家?什么钱配什么脑子,真是。”

“你!你!”

眼看两边要吵起来,趴在男主人肩头睡觉的小女孩揉着眼睛,瘪瘪嘴,瞧见两个很好看的哥哥,便咯咯地浅笑,好像一辈子不会有烦恼。

陆识忍眉峰微展,把困得脱了力气、强撑着站直的青年搂在怀里,“抱歉,我们不坐车。”

送陈父回吴城前他们把别克停在了附近广华银行的自取车库——因很有信用和社会地位,明后天再付费亦不要紧。

且不说处事圆滑的司机如何当着“乡巴佬”一家的面痛骂两人穷酸装阔,陈凌被陆识忍背着走,吹了好一阵风,竟不困了,恍惚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

车里没有开灯。

“醒了?”

“嗯,不开车么?到家了?”陈凌感觉胳膊上有点痒,一摸,两个教蚊子叮出来的包。

陆识忍握着方向盘沉默片刻,轻咳一声,“汽油被偷了。”

“欸?!”陈凌猛地坐起来,“李经理不是说他们的车库绝对安全么……现也没有汽油可买,租车、租车——我们要走回家?”

“……嗯。或者等到明天早上。”

在男人平静幽深的注视下,陈少爷依稀想起一些下流的梦境,面上一热,慌忙开门下车,“那、那我们便走回去罢。反正,反正我不困了。咳,见见这座只能寂静五个钟头的城市的侧影也别有意趣。”

[冷白的街灯照亮了回家的路。]

这是一句很质朴的中学生习作用语,如今陆识忍以为它传递的情感格外丰富动人。

灯影重重,整座城市伏于海岸,扑朔浮动的夜雾里两个年轻人并肩穿行。

青年说着说着又困了,“唔不要,我自己能走。”

“我没事,还是我背你——”

陆识忍灰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夏季的温度,垂在腿侧、骨节分明的大手被对方懒洋洋地随意抓了几次才轻轻勾住手腕。

于是双方自然而然地改为十指交叉的牵手。

“这样就好。你拖着我走,嗯。”

道旁草丛里蛙鸣虫叫断断续续地响,虽是大都会,又与寻常乡下一般可爱。

他们走得相当慢,在船上待了一整周的身体极为倦怠,而精神愈来愈清醒。

恪守规则的时间很愿意为之稍稍推迟星夜落幕的脚步。

他们走过一条条无人的街道,坐在公园旁的秋千上闲谈……

时间渐渐不能再优待什么。

青蒙蒙的天空驱散每一种静谧。

朝阳一跃而出,照亮地平线上即将收获新生的世界。

两位助理按时骑车来万铜里喂狗。

在犬吠声和助理们惊讶的问候里,衬衫沾满露水的一对情人终于回到了家。

新的生活从此开始转动。

炎热的夏天则在西瓜、奶油圣代、赤豆刨冰、冰淇淋和风扇的消耗中流逝。

原泉书局持续扩大经营,七月末发公告调整全局工资,普图所编校月薪从一月二十四块涨到二十八块,另有三块五的夜校学习补贴——在书业,从实习生到编审,每个人都有义务不断学习技能,避免有一天被同行取而代之。

七夕之夜陈凌和陆识忍重爬了一回姚化县的城山,找遍山头没看见半座庙。

瞎眼和尚到底是一场梦么。

消失一整年的老程依旧毫无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几十年后他们才有机会了解真相。

秋天来了,上沪雨水丰沛,种在花园里的一棵高价雪松树青翠如黛。

曾校长忙于开学事宜,暂停三回秘密沙龙,后来遗憾地宣布章先生要出国了,代送一封赠别会邀请函至原泉书局总务部。

陈凌忍着某种不适感和羞耻感在办公室坐了半天就撑不住,开车回公寓——是的他学会开车了,跑上二楼踹了一脚还睡在床上的某个混账,问他要不要去。

陆识忍没有说什么,晚上听闻章绛连夜奔往西北某省、好像是要躲一个外国人,参加赠别会的事情也就搁置作罢。

中秋前一天下午,陈太太寄了满满三大箱月饼糕点、换季衣物和被褥来。

“别的也就罢了,姆妈怎么搜罗来——”陈凌抖开鸳鸯戏水红锦被,夹在当中的一对戒指旋即滚落在地。

据说这对俱为男戒、形制传统的纯金首饰是陈父出的钱、且亲自画的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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