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祭血破阵(2/2)
原来是这样。日月天还想着是有人为了杀人更有趣而创。李不择的说法少了点趣味然而有道理得多。
“刚刚你为什么不报我师门?”日月天问。
李不择道:“不报师门,今天这事就仅仅是你破了七子阵。报了师门,就成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门派打败了嵩阳派。那几位长老在嵩阳地位很高,稍有折辱,整个嵩阳都会记恨。所以留点神秘,对你门派是好事。”
日月天恍然大悟,同时也感叹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别说李不择,就随便一个人都能说出很多他不知道的道理。好像他永远都是从别人口里探听消息的那个,从师父口里,从师兄弟口里,从张大哥王三那里,从李不择任马那里……什么时候山外的世界他看得够多了,多到能和别人讲呢?
风波过后,连如海、伊南屏、与李不择一行于客栈内聚首。
“连堂主,您没意见吧?伊少侠在乌木寨总比你们这样东奔西跑安全。”李不择将对七长老说过的话对连如海说了一遍。
连如海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
“那就好。想必连堂主也需要尽快回燕坤。咱们各自照料伤员,再过两个时辰就出发吧。”
连如海又是一揖,带伊南屏回了房。
“寨主,你看那连堂主如何?”任马问。
“我看他不成。坤堂堂主,将来要当掌门的人,对一个人陷得这么深,不惜与嵩阳留下芥蒂也要维系,燕坤不幸啊。”李不择摇摇头,“别管他了,先给小美人包扎上。”
留下任马在厅里戒备,李不择带日月天回房。还没等他们开口,老板热水蜡烛一应俱全地备了个妥当。以后他可不敢再对客人甩脾气了。谁能想到燕坤连堂主会来此幽会,而几个似是被揍得很惨的人里有任五爷和乌木寨李寨主呢?
日月天背上血湿透了衣服,李不择像撕窗花一样把亵衣从他伤口上揭下来。
“以后尽量不要受伤。觉得不成了就撤。”李不择用干净布给他擦去了血,自己手上倒染了一片通红,“你受伤我也没面子不是?”
日月天心里念叨,这不是你让我上我才上的吗。
“刀剑不长眼睛,也不是我说不受伤就能不受伤的。”
李不择道:“我看你明明是自己撞上去。你除了一伤俱伤一损俱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打鬼三兄的时候也是。与其受那么重的伤还不如跑呢。”
日月天和李不择一前一后桌旁坐着。李不择将通红的布投在水里涮。抬头时正对日月天侧着头,从鬓角瞧着他。那是一双年轻明亮的眼,明亮得让李不择觉得自己老了,再也望不出那样的光。
“你也可以跑,你不也没跑吗?”日月天问。
李不择咳了一下,要继续擦净他背上的血。然而日月天侧过身子,将他收入眼底,一定要等他回答。
“我自有计较,不要多问。”李不择脚一勾,把日月天的椅子转了小半圈,使日月天又是背朝着他。
日月天好像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小孩似的笑了出来。
“李寨主,你是个好心的人对不对?”
“最好是不对。”李不择冷笑,他不喜欢别人夸他好心,好心的负担太大,“对了你不是想看看春庚的轻功吗?——春庚,出来认识认识。”
烛光中,床柜后露出一张没毛老鼠一样的小脸,影影绰绰的光火下显得诡奇异常。日月天不再纠缠李不择,全部的注意力立即集中在春庚身上。春庚被他看得针扎一般,瑟缩回半张脸。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李不择显然与春庚很亲,语气里一点硬都没有。春庚就是不肯出来,脑袋伸伸退退。
“他好可怕。”春庚道,声音有如蚊蝇。
“小美人吗?怎么可怕了?”
“他……”春庚脑袋几乎全都缩回了柜后,只剩只大眼睛瞧着外面,“他吃人血。”
日月天轻轻笑了。
“什么时候?吃谁的血了?”
听任马说春庚一直藏在李不择附近随行,日月天就想到了。在黄家,他餍足地舔食手指上李不择的血的样子,大概都被春庚看到了。
那又怎样,既然当初没站出来阻拦他,就说明春庚打不过他。
果然春庚叫道:“在黄老板家,寨主流血了,你就,你就……”
“手上沾了一点,不吃不是浪费吗?”日月天朝春庚笑了笑,眼睛弯成一对月牙钩。春庚吓得一下缩没影了。
李不择想起日月天因为他背上有血,不愿让他背的事。原来是这样吗?
他听说过一些啖人肉喝人血的事例。据说有些人在天灾那几年靠吃人血肉活下来,而年景好了之后,习惯却再也改不回去,除了人血人肉竟不能咽下其他东西,甚至有人暗地里杀人食之。难道这个日月天也是这样?
所以才要“改心”吗?
春庚再不敢出来,躲在柜子后面“寨主!寨主!”地求救。
尽管春庚声音很不像人,但那傻急傻急的语气有点像小个子。他和师父告状时就是这样喊。
想起师父,日月天欺负人的劲儿骤然泄了。他仿佛看到自己是鸡圈里的黄鼠狼,而春庚是叽喳吵嚷的鸡雏。下一刻,就该是师父的大手伸进来,揪住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折断。
忽然身后一凉,日月天一个激灵。
“我错了!”话脱口而出,他才想起师父并不在这里,不过是李不择在给他擦拭伤口。“李寨主……”
“干嘛,”李不择在思考任马和自己有没有看走眼,带着这么个人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因此语气很是平静,“怕我打你?”
“不怕,你打不过。”
“……”
“除了鬼三兄和那刺客,你还杀过人吗?”李不择问,话头一转。
“杀过。”
“什么时候?”
“嗯……”日月天思考驿站那落井的守卫算不算他杀的,结论是不算,他只是没有救他。那么再向前追溯,“十多年前吧。”
布上又足足浸饱了血水,李不择停下手。“饥荒那几年?”
“是,饥荒那几年。”
李不择还以为他是有命案在手,却原来是那几年的事。
“呵,那时你才多大,无非为了活命吧?”
“不是。”日月天声音沉了下去。李不择的想法轻松得令人心烦。日月天挤开李不择夹着他椅子的腿,彻底转过身,与李不择正面相对。他不介意这样一转,两人是否离得过近,或者他是不是已经坐到李不择怀里。“我天生如此。”
“不用过分苛责自己。那些年的事,我不知该如何评说。不过你当时是个孩子而已。”
烛火甩着火苗尖狠狠抽了下。旁人口里说出来竟是这样简单。日月天恨李不择为他辩解的话。他跟着李不择,是以为李不择知道他如何恶劣。他本来隐隐有着把自己如何的不好全部让他知道的冲动。似乎有一个人知道着戒备着他,他才能安心,就像在师父身边那样。
然而他是不是误会了?
日月天无法释怀。他忽然扯住李不择染血的手,伏**,将双唇送到那修长分明的手指上。一寸红舌从齿间探出,蛇一样漫上指根,卷出指缝间的血吞入口中。
吊着一双闪烁不定的黑眸,日月天舔舔嘴唇问李不择:“这样你懂了吗?你害怕吗?”
强忍着不让手掌颤抖起来,李不择一把掰过日月天的下巴。
“害怕?”害得他差点起反应还差不多,“你只要保护好我,其他的我不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