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月色如钩（2/2）

赵穆愣了愣，其实他并不太记得这个叫做卫蕃的小丫头了，当年他总是虽然总是出入于将军府跟在盛煜身后，但那时尚且十分年幼的静王殿下一颗心思担得也是十分简单，眼里便也只瞧见这么一个人罢了。

“将军府人数何其众多，若是说要......其中必定也有不少能够借了别的什么机会逃脱出来的。”赵穆说完这话又沉默了下来。

他最后声音压得极低，末了化成轻薄嘴唇旁边的一点淡极了的无奈，那时尚且年幼的小殿下是救不了盛府上下那般多的人的。

见着赵穆的神色，甘棠旋即明白过来这小殿下心中所想，他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那时候才多大的年纪，我甚至没有想过你能救下二姐，你那么小，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这人身上有着一股非常浓重的药味，并不是这一遭生病喝药沾染上的味道，而当是经年累月的泡在药罐子里头才能有的气味。

一般身上能有这般气味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悬壶济世手不离银针药草的大夫郎中，另一种便是旧疾缠身病不能离银针药草之人。

甘棠显然并不是第一种人，他将太医全部拦在屋外，自然是身上的病情不愿意让自己知晓。

赵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药味对于鼻子好使有如静王殿下者无疑比那身染气味之人还要在难以忍受几分，但赵穆却没有避开，在那药味的后头，还藏着的一点淡淡的梅香来。

甘棠的精神不大好，即便心中有了事，也掩不住那点药劲夹带上来的倦意，他往里头挪了挪，终于又平躺了回去，赵穆忍不住替甘棠将被子掖了一掖，手却突然被人捉住。

那人不知究竟是醒着还是半睡半醒间，含混不清地又添了一句：“这么晚了，小殿下今晚上留下来将就着睡一晚吧。”

也不知沈绥知道原来甘府竟然也有夜深留客这一条规矩会是如何作想，至少静王殿下是先僵上了一僵，“不用了，王府离这处不算太远，不消走上几步便回府上去了，若是耽搁久了，吴伯反倒要多问几句了。”

甘棠闭着的眼睛似是压弯了些，“那小殿下便再陪我坐一坐罢。”

待听见那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起来的时候，赵穆便晓得约莫是又睡着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却并未有按着方才心底想着等这人睡着了马上便赶回静王府去的打算起身。

夜色渐渐深了下来，白日里头的那点热闹渐渐沉寂下去。

甘棠脸色还有些红晕不能散开，赵穆觉得此时若是走了一定也不能放心得下来，而那人躺在床里边，外头空出了一圈的位置，至少容纳一个静王殿下是十分足够的了。

只是可惜了静王殿下这一夜到头也只是靠在床边瞧着床上卧病之人的脸色，转而心想要么还是等到他的热意再退下去几分的时候再走吧。

这一等便又是整整一夜。

第二日，还没等到府中旁人起身的时辰，静王殿下欲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门外去。

岂不知有人竟比他还早上了几分就候在了门外，赵穆自然忘不了这个对着三位雪鬓霜鬟的三位老太医也能狠得下心来刀剑待之的小丫头。

阿宁年纪已然不小，只是相貌显得有几分稚嫩，瞧起来便似是二八年华的小丫头一般的不经世事。

那张称不得妩媚动人，而更多几分飒爽利落的面孔总是淡然地沉下声色去，她很不喜欢同外人多打交道，方才听见静王殿下动静之时，便立刻起身要离开。

赵穆有些不解：“姑娘。”

这一声叫阿宁的脚步稍顿了一顿，然后便听见身后那人继续说道：“姑娘该不会在门外候了一晚吧？”

话音方落了，便见着阿宁果然一言不发半点也没有犹豫地拔腿便往自己房中去了。

陆荃拉开房门，探出脑袋来，瞧了一眼立在原处的静王殿下，道：“殿下莫在意，这丫头就是这么个不懂事的模样，殿下这么早是往何处去呢？”

这本是极其隐秘不为人知的行事转瞬之间便落到了甘府人尽皆知，即便甘府上下统共不过也只有这二三人，但静王殿下还是有些不为人知地窘迫了一下，他拢了袖子，道：“回府更衣，再行上朝。”

陆荃哦了一声，接着喜滋滋地问道：“那殿下下朝过来府中一道用饭吗？小的给您多备份饭菜候着了。”

久居边关之地风餐露宿的静王殿下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一句寻常人家里头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了，如此就连眼前的陆荃霎时也瞧得顺眼了几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