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月色如钩（1/2）

这脱口而出的一句小殿下叫赵穆心头忍不住一颤，赵穆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再从这个人口中再喊出这三个字了。

二人自再相见之后，这人仿佛便一直都是如旁人一般地唤着殿下又或是静王殿下一类的称呼，疏离又淡漠，倒好像是赵穆自己将从前那个总是一声声念着阿穆的少年记错了，又像是再回到自己眼前的这人终究同从前也很是不同了。

只有在眼下这种有些混沌的时候，那无坚不摧的石城汤池也露出半点罅隙来，叫藏在其中深处的那个人又显出了半分原本的模样。

赵穆天大的怒火也被这一声小殿下给浇灭了，更何况床榻上那人此时约莫也是被烧得有些久了，从来都是一副淡漠的眸子里头也烧出了几分惊心动魄的亮意与灼热来，这么直勾勾瞧着眼前这位殿下的时候，简直比赵穆的眸光还要更明亮几分。

十二年前的盛家公子眼里尽是这般明亮，可谁也不能照着十二年前的模样去期盼如今的甘棠了。

十二年斗转星移，十二年物是人非，能够点亮那人眸中颜色之人好像一并都已埋葬在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火海之中，奉元城中膏梁锦绣之中生养出来的盛小公子从此在这世间不复存在。

即便如今这个人重新又站到了自己的眼前，可是赵穆知道，这人早已没有了想要继续活下去的道理，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说不定他心甘情愿同所有人一起死在十二年前，死在那蔓延不绝的熊熊大火之中。

只是这一刻，赵穆像是回到许多年前一样，他趁着夜色跑出宫来守在盛煜的床前，同样也是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个为了自己无端吃了一顿鞭子的少年。

那一晚的月色很好，赵穆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月亮。

可那一晚的月亮已经不会再有了，就像那个明亮夺目的少年一样，从此之后，都不能再见到了。

静王殿下十分没有规矩地席地而坐，背靠在甘棠的床头处，忍不住往窗外瞧上了那么一眼，果然什么都没有瞧见。

他无声地苦笑着，突然觉得心头百番滋味聚在一处，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至少他还是回来了。

赵穆想，至少这个人，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眼前，此生还能再见着他一眼，也算是圆了十三年前未曾相送千里外的怅恨，至于旁的什么心思，赵穆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那些心思早该便忘了的，如今更不应当再记得这般的清清楚楚了。

“你在想什么呢？”身后那人突然轻声开口问道，声音之中带了些病中模样的沙哑和虚弱。

赵穆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背对着甘棠轻声问了一句：“你会为了我继续活下去吗？”

甘棠显然并没有听清楚方才这一句话，他偏过头，微微眯着眼瞧着眼前的小殿下，问道：“你说什么？”

赵穆转过头，甘棠为了听清他方才那一句话简直将上半个身子都斜斜靠了过来，他这么一回首，两个人的脸险些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眼叫静王殿下忽然就忘记了方才在心底跟自己说着的道理。

他方才是在同自己说什么来着？

哦是了，许多年前那个少不经事的小殿下心里那一点暧昧的心思早就不应该再被记在心头了。

可那一点心思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赵穆倒是当真不记得了。

他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却又变了一遭：“我方才说，好好活下去，盛......盛楠姐姐还活着的。”

五年来再没有像这样颤动过的一颗心在听到静王殿下这一句话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猛烈的复苏了过来。

此言一出，甘棠的眼神是从一丝困惑不解转而方才划到幡然醒悟后的震惊之中的，他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沙哑的嗓音几乎是有些失声地又问了一句：“你说我二姐还活着？”

“是真的，二姐好好地活着，她只是一时赶不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接她了，用不了几**便能再见到她了。”

赵穆不动声色地回答，他自然也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人由衷的喜悦之色，即便他尚且还有几分不能相信一般的将这份喜色妥帖地压制住了几分。

至于甘棠虽然竭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一整桩事情摆到眼前来条缕分析地仔细琢磨清楚，可显然伤病瞧人俱是别无二致，纵然甘棠想要想得再清楚一些，可那脑海之中的神识却似是被糊住了一般，越搅越乱。

赵穆说这话可不是为了看他在这个时候也不得放松片刻又开始操心起来别的事情的，这话在心中口里耽误了许久，他本是想着将人找回之后再带到他眼前来的，可方才不知怎的一时心虚便脱口而出了，眼下纵是赵穆也只得道：“不要再想了，我已经派人去接姐姐了，躺下歇息一会吧！”

甘棠似是终于抓住了一点什么似的，忽然问道：“那卫蕃是怎么回事，她又是谁救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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