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椎心泣血（1/2）

陆荃将甘棠小心扶靠在床头上，比阿宁那个粗使唤丫头细致许多地在背后还给垫了枕背，这才将方才煎好了的药递到了甘棠手中。

那中药味光是闻着就已经够叫人磨人的了，但甘棠约莫是早就习惯了这股味道，他闭着眼睛靠在床上慢慢地喝着，脸上没有半点不能忍受的神色，当然陆荃其实也不知道甘棠究竟有没有尝出那个味道来。

他有些悲伤地发现，自家先生喝这么一碗又难闻又难喝的中药都比吃自己亲手所做的饭菜表情愉悦上几分，这实在是一桩十分打击陆荃投身庖厨大志的发现！

于是陆荃像是被掐了尖儿的葱花，有些颓败地开口道：“对了，先生，方才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恰好还遇见元将军了，他好像是刚从静王府那头过来的，我还同他打了声招呼，那元将军同我说今日静王殿下被召进宫去了，想来静王殿下在宫中也得多耽误些时辰了。”

甘棠如果在这个时候能够再清醒一些，约莫也就能听出陆荃方才所说这一句话中的蹊跷了。

可是他此刻烧得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陆荃那一番话挑挑拣拣最后落到甘棠耳中的恐怕也就只剩了一个静王殿下了。

至于方才静王殿下又怎的了，甘棠听到了，又好像任凭后头那几个字如雪色一般裹着寒风从自己耳旁擦过，马上就随风消散了。

若是脑子再清醒一些，甘棠便能将静王被召见进宫同昨日璋王所说的一番话联作一处去，他自然也会想到，若当真是谢后从中作梗，那赵穆又怎么还能近得了皇帝之身呢？

只是甘棠眼下显然并没有再记得这些事情，他几乎是处于有些昏迷状态地喝完了那么一碗草药，继而迷迷糊糊地又躺了下去。

陆荃有些放心不下的瞧着甘棠，想了想道：“先生，要么我还是给你找个郎中过来瞧一瞧吧！”

甘棠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拒绝了，左右这病给谁看看不是看看呢，总之也不会更加差劲了。

他现在神智隐约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是现实与幻境之间的分别，唯有脑海中如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一般闪过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那里头既有些叫他椎心泣血，夜不能寐的陈年旧事，也有些其他一闪而过的往事。

只是都好似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是周珵坐在自己的面前，满脸慎重意味地开口：“先生，你可要想好了，今日我虽能替你施针倒行经脉，令你身体在短短的一段时日之内恢复到你最好的状况，可药效一旦退却之时，药性反噬只会令你的病情更加凶险。”

盛煜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他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或者说是在眼下这么个神志不清的时候记不起来太多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自己在那两个月中确实找回了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手握刀剑的快感。

漠南之下银川河畔，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次使出那样惊绝艳艳的一剑，此生最后一剑落在云东邪王的脖颈之上，从此幽州城中十万生民同盛家最后那三万兵卒得以稍稍瞑目。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机会能够再落到自己的眼前来，他本来再也没有机会能够手刃仇敌。

只是好在那一年赵穆与戎族东部对峙日久，双方皆不得胜，这才叫盛煜在那一场兵乱之中捡到了这么一个便宜来。

......赵穆？

哦，这是小殿下的名号。

宫里的静妃娘娘新近添了位小殿下，盛煜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小殿下还躺在襁褓之中，眼睛微微闭着，不曾知晓自己落到了怎样的一个人世来。

想来是温婉性情的静妃娘娘牵了自己的手，笑着开口道：“阿煜，你看这个弟弟你喜不喜欢？好不好看？”

那是也才不过三岁出头，还是大病未好病恹模样的盛煜还不曾来得及长成后来那副混世模样，他瞧了一眼那位小殿下，又瞧了一眼身后的娘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道：“好看，喜欢。”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小殿下。”娘亲将那小小的殿下抱到自己的眼前，同他说，“你不是吵着自己也要一个弟弟吗？以后阿穆就是你的弟弟了。”

盛煜其实很想纠正她，自己想要的分明是一个妹妹，还须得是一个比沈绥那个小表妹更好看的妹妹，这样他才能于此事上不输给沈绥半分。

可瞧了一眼自己娘亲怀中那个小婴儿的模样，盛煜心头一动，觉得只要生得好看，是弟弟还是妹妹倒当真没有什么大的分别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叫沈绥那个可恶的家伙不要再把自己那个表妹整天挂在嘴边就好了。

回忆纷至沓来，甘棠又瞧见了许多往事，那是他还唤做盛煜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父亲跟大哥顶在前头，盛家三公子只管每日带着位好看的小公子跟沈家小少爷在京都之中四处游荡瞎闹便足够了。

后来天塌下来的时候，他的父亲跟大哥果然都挡在了他的前头。

那一场兵败有如山倒，所有人都一道葬身烽火之下，只有他一个人被推了出来，如孤魂野鬼一般的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耳边有些扰人的动静，甘棠尚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不能抽身，那喧嚣声将他的漂浮不定的思绪又牵扯回了这一副伤痛身中。

陆荃几乎是豁出去一般的架势将静王殿下还有身后足足三位太医一并拦在了门外头，他简直要给这位殿下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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