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盛家余孽（2/2）

这话说的太过轻巧，赵修也不由得怒骂了一声：“放肆。”

他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这些年来，便属他担了自己这一句放肆再多不过，倒也不为别的，倘若将他父子二人心中的那点嫌隙不满倒腾出来，翻整翻整，所为的不过便是一个盛家罢了。

赵修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心力交瘁的感觉来，他知道赵穆为了此事是怨着他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一怨转眼便已是十年。

这十年之间，若非是皇命强令，只怕他未必都会回京都再多看上半眼了。

若是寻常，这二人免不得还能争执起来一番，但眼下静王殿下脸色有些不大对劲，一时也忘了给自己找点不快来。

赵修满是倦意，挥了挥手道：“将这刺客压下去吧，谢斐，此人交给你一并处理了，吩咐下去，彻查宫中守卫，将这些胆敢自称是盛家余孽之人，给朕一个个捉拿出来，再有人敢行此大不敬之事，便都一道拖出去斩了吧。”

那刺客在咒骂声中被拖了出去，仿似要趁着这最后一点兴头似的，那人简直便要将这满朝的文武问候个齐全了。

只见众人脸色愈来愈差，却到底也无人敢出声多话。

这位圣上虽对盛家不曾留有半点的心慈手软，自那满门抄斩的一道旨令，再到这些年来对待盛家余孽的手段，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可这灭门杀人的事情，他皇帝做得，底下的臣子们却说不得，因妄议此事引罪上身之人恐怕也不比那些被处置了的一波又一波的盛家余孽更少了。

更何况此事终究是大庆的事情，终究也不能叫这些蛮人瞧了热闹去的。

赵修转过身去，同加雷道：“实在是失了礼数，倒是扰了诸位的兴致了。”

加雷心思极快，也不多提此事，只似是全然不在意地说道：“陛下多虑，此行之前，莫韩邪王特意吩咐于加雷，要带着小世子在此处多加见识上一番，想必蒙陛下赐教之机会亦还有许多。”

同那年轻的小世子很是不同，这位加雷先生言行举止之间较之寻常蛮人也更多了几分礼数规矩，说起话来也顺眼许多。

至此，这一场宴会便也没了继续下去的道理了。

谢斐擦身而过的时候，似是不经意般地转过头来瞧了甘棠一眼，只是终究也并未有多说什么，这一眼随着错身便被悄然地收了回去。

赵景这时才慢吞吞地走到了甘棠的身边来，他满腹疑虑，心中警觉已先升了起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道：“甘先生，本王可能还得在宫中耽搁些时辰，先生你若是先回府上去，本王便着人替你再赶辆马车来罢。”

“不必了，五哥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甘先生不如便由七弟顺路替五哥送回去便好了。”

赵景的确有所迟疑，他眼下瞧着甘棠，心境已与来时截然不同，索性便将头点了一点，道：“也好，今日宫中甚乱，倒是麻烦七弟了。”

二人沉闷地坐在马车之中，没有一个人试图要打断这份沉默，别样的情绪在这寂静之中一点点散开，那人分明阖着眼睛，全无声息，甘棠却只觉得自己这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这样无处遁形的感觉。

行至甘府前的时候，马车第一次暂停住了。

“先生不必下车了，叫人将侧门开了，直接坐着进去吧，离静王府已不远，本王走几步便好了。”

说罢，赵穆便起身要下马车去了。

“小殿下，这些年来，过得还好吗？”

那声音实在有些低，仿佛轻易便能叫寒风吹散了一般，可却叫赵穆的身形猛地一顿。

接着甘棠终于听到那人的声音响起，带了隐隐的沙哑，风声喧嚣，那人的声音比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他似是咬了牙才将那话带着克制意味地从嘴中吐出：“你还回来做什么呢？”

话音落定，赵穆没有半点犹豫地便下马车去了。

甘棠探出手指来，将车帷也掀开了半分，只瞧着那渐行渐远的一道身影，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好像是又跟自己耍性子了。

他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发愁，料事如神的甘先生也不太清楚明了，不知用从前那些拙劣的法子还能不能将小殿下哄得回来了？

这荒唐的念头在甘棠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紧接着手上的剧痛将他的心思也收了回来。

他将手从衣摆之下伸了出来，方才一直藏在衣袖之下，才没叫赵穆瞧出什么破绽来，可眼下，甘棠却只觉得这左手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甘棠看着自己的手，那双快要连剑也不能再拿得起的手，忍不住在心底同自己说：“因为我没有时间了呀，小殿下。”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四下颠沛流离，我只是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还能回到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再看上最后一眼。

这个地方还有太多东西叫我不能放下，若是不能回来见上一眼，又叫我怎么能够甘心呢？

阿穆，不能再走到你面前，见你最后一面，叫我怎么能甘心呢？

那该打的仗我早已经打完了，当报的仇业已报完，当守的道义名分我守住了。

在这世上，我无依无靠，平白又多活了这五年，如今我回来，不过是为了将十三年前那不曾来得及见到的最后一面补偿给你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