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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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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思的及笄之年,恰逢武林大会举办之期。那时武林盟主还并非潘家潘裘,道方门还正如日中天,高山流水庄也是一方霸主。不久前血月圣教才刚被武林正道所清剿,邪派无以为继,正道则呈现繁荣昌盛之势,无数少年英雄层出不穷。

钟老庄主老来得子,恨不得将这个独女宠溺得捧在手心里,对她的培养更是不遗余力,一心想要将这百年基业将来传到她手中。而钟思思也并未让他失望,不仅天赋极佳,还出落得美丽动人。老庄主早已做好了打算,整日派人去打听庄外的那些年轻才俊,只待挑一个入赘回来做女婿。届时他便可以退位让贤,在山庄内颐养天年,平日里享受怡孙之乐,好不悠闲快活。

光是想想这样的日子,老人家便能开心到从梦里笑醒过来。

对于武林大会,他却没怎么上心。高山流水庄虽然一直以来与世无争,但从骨子里却是傲慢的。要知道,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庄”怎会屑于与那些“草莽之徒”为伍,去争另外一个不入流的“天下第一”?

他不感兴趣,却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钟思思自小在庄内长大,极少有下山的机会。除了修习武功之外,平日里就像官家小姐一般教养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外面的江湖,她所知道的大多都是些传奇故事,或者是奇异见闻,因而对这天下英雄齐聚一堂的武林大会期待已久。

于是她偷偷拿走了钟老庄主的英雄帖,修书一封,孤身一人溜下了山。

闭关之中的老庄主听到这个消息后险些气得走火入魔,又足足在床上修养了大半个月才逐渐好转。高山流水庄的人虽然满世界搜寻钟思思的踪迹,但这丫头实在太过精明,一路上半点破绽也不露。想要捉住她,便如握住刮过的风一般困难。

鱼儿入了江河,便再也见不到踪影,只能偶尔从路人口中听闻她走过的路、出过的风头,还有沿途留下的事迹。

据说当年的钟思思美艳至极、风华绝代,琴艺绝伦、武功高强、光芒万丈,一出现便惊艳了整个武林。然后她便沉浸在了这外面的繁华俗世之中,不愿再回去了。

之后的几年,她不紧不慢地和庄内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急得老庄主又愁白了几根头发。但对这个女儿又狠不下心来,拿她没办法。

直到后来那件事情的发生。

“什么事情?”莫小柯问道。

沈般闭口不言,钟文和则面色不变道:“总之那时庄里出了一些事情,详细情况还恕我不能告知,否则恐怕反而会给两位公子招致灾祸。”

总之,那一日老庄主急匆匆地带着庄内大半高手下山,留下乐叔看守山庄。在他忧心忡忡地等待半个多月后,等来的便是所剩无几的几个幸存的兄弟,气息奄奄的老庄主,以及精神恍惚、怀有身孕的钟思思。

沈般便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没过几天后老庄主病逝,钟思思继承庄主之位,高山流水庄损失大半高手,自此一蹶不振,封庄归隐,暂且避世。而六年之后,钟思思也因病去世,钟家的血脉只剩下了沈般一个。

包括钟文和在内,高山流水庄如今的中坚力量都是后来被钟思思带回来培养的孩子。花韵和花沁是堂姐弟,家里被流寇追杀,所幸被钟思思救下。花慕出身罪籍,在流放的路上遇见了钟思思。而钟文和他自己则是自幼无父无母,混迹在难民之中,整日在死人堆里扒能吃的东西来果腹。

所以钟思思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恩同再造。为报答这份恩情,守着沈般、辅佐他成为庄主,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至少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怀疑过。

沈般的加冠之日,原本便该是他继承高山流水庄庄主之位的时候。可他们等来的却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而是沈般面无表情的一句“我要离开高山流水庄”。

“原本是想先知会你们一声的,后来怕你们早做准备,到时候走不脱,所以也只是想了想。”

钟文和:……你还真他妈聪明。

莫小柯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理清了这前后的因果关系:“那你既然在这儿过得自在又舒坦,继承庄主之位也是名正言顺众望所归,那你为何偏要走呢?”

沈般想了想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需要发誓不对别人说才可以,发毒誓。”

莫小柯:“……我照做便是了。”

顾笙刚想要跟着一起,举起对手却被沈般给拦了下来:“不要随便发毒誓,好像是自己在诅咒自己一样,太不吉利。”

莫小柯:“……”

钟文和在一旁嗤笑了一声,然后道:“高山流水庄以琴艺为一绝,音波术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奇绝武功。只是想要学音波术,便必须修习太初心法为辅。”

对普通人来说,不同源的内力进入体内是无法收为己用的,只能等它自行消散。太初心法却包罗万象,可兼容外力,绵长悠远,稳定平和。在修习之后,不仅能够化用别人的内力,甚至在毒物进入体内后也能被其化解一部分。沈般年纪轻轻便能挤入一流高手之列,即是因为内功基础要比旁人要更加深厚。

“明明是不可多得的绝世神功,却偏偏有个不识货的玩意儿,把珠玉看作鱼目。”

太初心法只有一个难以回避的缺陷。

它的作用太过霸道,无论是什么力量都被它能化为己用,所以在此之后便无法修习其他的功法。

“这倒是和我道方门的道天诀正好相反。”莫小柯喃喃道,然后总算是回味过来:“莫非你要说自己离开高山流水庄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学这两门武功?”

“嗯。”沈般认真地点了点头。

莫小柯:……

上次他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在山下的书塾里,一个鼻涕都没擦干净的小崽子气哼哼地说要离家出走,因为爹娘逼他跟着镇上的账房先生学珠算。

“因为太初心法太过霸道,什么都能收为己用。想要改学其他功法,需要找一本比他更霸道的秘籍,才能重新梳理经脉。而成功之后,我现在的武功就废了。”

这样的功法不是没有,但大多被各大门派视为机密,否则他也不会先从四大家族的藏书阁下手。

莫小柯:“换句话说,你这样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废掉自己这几十年来修炼的功夫?”

沈般:“嗯。”

你是不是小时候撞树上给撞傻了。

“……钟庄主,你若是想揍他,我可以替你代劳。”

他这辈子还未听过比这更任性妄为的话,还未见过比这人更没事找事的神经病。

“还是莫公子明事理。”钟文和点了点头:“下手还需狠些,不然算不得教训。”

顾笙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他总算是明白了沈般对鬼毒书的狂热是从哪里而来,为何会跟了他一路到道方门,又为何会轻易放弃。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沈兄不愿学音波术,莫非是因为不喜琴技?”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这怎么可能。”莫小柯也觉得这猜测太过匪夷所思,结果一回头看到沈般忽然变了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

还他妈真是因为这个。

道方门的师兄弟两人一时间只觉得风中凌乱风雨交加风雨飘摇。

天下间竟然真有这样的笑话。

有爱剑成痴罗不思,潜心修炼剑道二十年终于超凡入圣无人能敌。却也有沈般这样,对自己修习的功法嫌弃到要自废武功,却偏偏修为还胜过万千高手的。更气的是,他俩刻苦修炼了一辈子,还都是那被胜过的万千之一,而且连高手都算不上。

这世上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怎么就那么多呢?

一旁的钟文和冷哼了一声,看向一直被沈般背在身上的箱子:“把你的琴拿出来。”

“不要。”

“明明是你自己没用,十几年来一无是处。不仅学艺不精,还要将责任推到功法上去。”

沈般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人各有志,我只不过是志不在此。”

“你的志向在哪儿?是与梁上君子一路,还是在温柔乡里沉沦辗转?”钟文和嗤笑道:“怕不是个胸无大志、只会嘴上逞能的废物。”

沈般:“……”

“听闻顾公子喜好音律,你若是不露一手给他看看,让他误会是你不愿弹琴给他听,不把他当作你的知音,他以后保不准要对你心生芥蒂。”

顾笙:“……钟庄主说笑了。”

沈般似乎将钟文和的话当真了,皱着眉头看了过来:“顾笙,你想听我弹琴吗。”

当然。

从初遇之时开始,他便这样想了。

虽然现在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时机,但顾笙还是坚持点了点头。

沈般只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身后的琴匣,解开了一层又一层的黑布,露出了古朴典雅的琴身。打开之后,便是一把棕色的七弦瑶琴,做工精良,不似凡品。

顾笙双眼一亮,即便有了钟文和方才那番话在先,他对沈般的琴音还是有所期待。毕竟是经历了多年苦修的高山流水庄门人,即便再不愿习琴,也应该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只要能听一听这天下名琴的音色,便已是他梦寐以求的了。

只是当沈般的指尖触到琴弦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钟文和口中的“学艺不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音律是对的,旋律是对的,节奏也是对的。一曲下来,便是顾笙也挑不出个错来。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对。

好的乐者,除却修炼技法之外,也要修炼自己的心境。达到一定境界后,便能通过乐律传递自己的所思所想。有的曲意如高山流水,有的沧桑磅礴,有的秀丽雅致,如同小家碧玉,温柔可爱。

而沈般此人的曲意,就如那千万的市井流氓从山上一涌而下,一边嗷嗷叫唤一边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听得人气血翻涌思绪混乱。便是不懂音律的莫小柯也觉得这曲子不好听,至于顾笙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堵心,甚至隐约感到喉头有一丝腥甜,竟是快把他给听吐血了。

曲毕,莫小柯问:“你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广陵散。”

莫小柯:???

他还以为应该叫“烧杀抢掠歌”什么的才对。

顾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道:“沈兄当年与罗公子比试的时候,便是用琴的吗?”

“嗯,没错。”沈般点了点头:“所以他才输了。”

罗不思此人虽然是个迟钝的二百五,但在各方面都极有天赋,且领会能力极强,在音律之上也是小有涉猎。当年他和沈般对决,打到一半就实在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从半空中摔落,伤得不轻。那时钟文和他们不知内情,还以为沈般竟然能让天下第一高手吃了亏,庄里像过了年节一般处处喜气洋溢,就连乐叔都泪流满面地在高山流水庄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夜。

结果后来请大夫诊治,才发现他并非受了内伤,而是被沈般的曲子听得急火攻心,他自己又正处在需要稳固境界的阶段,险些被这一曲激得走火入魔。

当时整个高山流水庄都沉默了,乐叔也沉默了,又把自己关在祖宗祠堂里,跪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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