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2）
“你要是再乱说话，当心我回去告诉宋均长老。”
方问舟听到自家师尊的名字倒是安分了，只是到底嘴上不饶人，
“你能回去再说吧。”
“我给阁里递个消息应该是不难的。”
方问舟笑着把酒喝下，抬手又给自己杯里满上，再一杯酒下肚，他叼着杯子，挑着眉问:
“你倒是敢？”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遗憾的是，这一向不是方问舟的行事风格，哪壶不开提哪壶才是他的信条。
沈弈君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顺道把酒壶往方问舟那边推，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总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你可得当心了，不然以后自食其果都没人伸手救你。”
“切。”
方问舟不以为然，喝自己的酒跟着沈弈君坐在一旁冷眼看热闹，冉娘扶着江雪进了卧室，杜鹤被宾客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封大娘看不过眼，大手一挥把对面的敬酒大军拦腰截断，
“我还等着抱孙子呢，你们哪凉快哪待着，要喝酒找那小子。
要不怎么就说方问舟是天生的斗牛呢？
那些灌酒大军顺着封大娘萝卜粗的手指头往方问舟这边看，被点名的人直接把一个碗口粗的酒缸子哐当一声砸在桌上，然后翘着一条腿手搭在缸子上，两眼放光地说道：
“斗酒啊？”
三个字一出，人群里手拿酒碗准备冲锋陷阵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怂了，讪讪地把碗里的白酒灌进自己嘴里然后再陪着笑，有个别不死心地看着一旁喝茶的沈弈君。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方问舟的时间久了，一向抗拒喝酒的沈弈君爽快地把杯子里的茶倒了，手一拍，把方问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酒缸子直接拍倒，那力道不偏不倚，对着自己手里的茶杯。
“我敬大家一杯？”
这句话说完，是彻底没人敢来灌酒了。
“你不是不喝酒？”
沈弈君点头，闻了一下杯里的酒。
“那你还倒这么大一杯？”
方问舟有酒就行，如果有人陪着他一起喝就更好了，他看着沈弈君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的酒，眉头皱得像门后面的那座山，于是故意捉弄他：
“不喜欢归不喜欢，你给我喝完别浪费。”
沈弈君酒端得四平八稳，如果不是这满堂的宾客尚未散去，方问舟觉得他能凭栏独眺，再吟诗一首。
“发什么呆？你要是不喝就放着，等下我喝。”
“你就这么馋酒？”
方问舟嘻嘻笑着，然后低着头在沈弈君耳边悄悄说道：
“百酿仙刚进窖的酒，我走的时候偷偷拿的，就埋在那株桃树根下，本来以为回去才能喝到，没想到我那天去挖还真的被我挖到了。”
方问舟那表情活像吃饱喝足的猫，沈弈君看他满身酒气，推了他一把，说：
“你都有一缸了，就匀一杯给别人吧。”
“去哪呀？”
“给新娘敬酒。”
沈弈君敲了敲房门，里头珠玉环佩的声音叮咚了一阵，一个穿着喜服的人影和沈弈君隔着门站着，
“有事吗？”
沈弈君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躲酒，没成想自己真的就来敲了江雪的房门，还真是鬼使神差了，手里端的酒还是稳的，只是心里有些怦怦乱跳，一时情急，沈弈君便随口扯谎：
“本来无事，只是受江寒长老嘱托，来看看。”
门打开了，这倒是让沈弈君有些触不及防，但是话说出了口就断没有当做从未说过，硬着头也只得往前走。
“你是要一直端着酒站在门口吗？”
沈弈君被这一句话闹得有些脸红，大喜之日，自己又不是新郎，端着酒站在新娘子门口确实有些于理不合，幸而两家的布局不差多少，沈弈君转身就能看到跟隔壁院子一样的梧桐和石凳，走过去把酒放下，才想起……
这个时候，江寒还不是合虚谷的长老……
这下自圆其说都难了……
江雪端坐在一旁，手点了点桌上的酒，说:
“我的那个妹妹最是固执，对青岚成见最大，怎么就让你来敬这杯酒？”
“一本同源，江长老还是希望你能平安顺遂。”
“你该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如果伸手抢就能抢到，那江长老今天一定到场。”
“也是。”
江雪拿着那杯酒，没喝，沈弈君看她是笑着的，但却总觉得那笑像是硬挤出来的，那双眼平静无波像是口枯井，他抬手挡下江雪的手，说:
“若是不想喝，就不要勉强自己。”
“这杯酒是她敬的，怎么能不喝？”
江雪长长叹了一口气，那感觉听着总让人觉得有些无奈，那杯酒被一口闷进嘴里，然后沈弈君听她问道:
“你会认错自己喜欢的人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沈弈君思量了半晌，回答道:
“我没有喜欢的人。”
“那重要的人呢？”
江雪像是着急得到答案一样，又加了一句，说道:
“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是对你来说十分重要的人，你会把另一个人错认成他吗？”
沈弈君心想如果有两个沈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或许第一眼，自己也是没办法分辨出来的，所以他也照实回答:
“第一眼或许会认错，但是相处久了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是嘛……相处久了……还是会知道的……”
“你的问舟师兄第一次看见我时吃了一惊呢，我记得……小寒把我们两个是双生的事情也告诉你了？”
沈弈君把杯子收走，心想，江寒长老的这位姐姐，他只隐约记得是桃溪双生花里性格比较温和的那位，江寒只和自己反复强调过，自己姐姐长得好性格好，就是眼光差，至于长相……大约是提过的吧？
“应该是提过的。”
“提过……就是记不清了……连你都能看出来……”
她握着腰间的玉佩，用羊脂玉雕的，两条鲤鱼嘴里衔着一枝桃花，沈弈君拿着空杯子站在她跟前，突然就想起了冉娘跟方问舟的话，
“每次江姑娘看完信都笑得不太开心。”
“每封信后面就写个江字。”
那些碎片一样的东西突然就像是找到了对口衔接的地方，沈弈君心里虽然不十分拿得准，但总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出言安慰一下，
“我师尊说过，人活世间，七分醉三分醒，才能快活一世。”
江雪抬起头，眼红红的，沈弈君看着她像是要哭出来，她笑了笑，很温柔，说，
“我知道，从我决定跟着他离开桃溪的时候我就知道。”
沈弈君倒是被她弄糊涂了，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露出那样难过的样子？都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应该高兴才对？
“今天站在他身边，成了他妻子的人，是你。”
江雪被沈弈君这句话逗笑了，她问他:
“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我刚刚回答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有人像我一样站在了你身边，你一定要去问一问。”
沈弈君皱着眉，他听不懂江雪的意思，
“问什么？”
江雪松开那玉佩，站起身重新把冠上的流苏放下，挡住自己的脸，转身走向房里，说，
“你想要什么？”
院子里只剩下沈弈君一个人，大红喜字贴满房门，梧桐的树影在地上摇曳，沈弈君觉得自己心中的疑问从离开静湖起就越来越多，他看着手中空空的杯子，正犹豫要不要出去，一颗小石子正好打在他肩上。
“要不要上来喝酒？”
是方问舟，沈弈君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脸，那大酒缸子不见了，但是对方手里拿着小酒壶，
“你就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谁让你是个闷葫芦？小爷我撬不开你的嘴，只能另辟蹊径了呗。”
“强词夺理。”
沈弈君把那杯子扔了过去。
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满堂的宾客，寂静的梧桐小院，喧嚣的锣鼓，还有江雪扬起的裙摆，全都不动了，时间像是停止在一瞬间，沈弈君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方问舟，对方站在屋顶上一副防备的模样，看了一周，直接跳了下来，
“没事吧？”
沈弈君伸手接住了对方，那个被扔出去的杯子停在了半空中，方问舟一把上前就把杯子捞过来。
哗啦哗啦像是镜子摔在地上的声音一般，眼前的热闹一点一点崩裂，方问舟下意识把沈弈君护在身后，蓝色的剑气把两人完美地护在阵内。
“我还以为你跟了江寒学医以后就不会使这玩意儿了，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啊。”
沈弈君唤出剑灵挡住那些横飞过来的碎片，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侵蚀上来，脚下能站的地方已经快没有了，沈弈君两掌一翻，架着方问舟跳上了惊鸿，
“医学，剑道本来也不相左，师尊教的东西我也不可能荒废。”
“那看来有机会还真要找你好好切磋切磋。”
沈弈君见他现在还有心情调侃自己，说道:
“还没擦够锁妖塔的地板？”
黑暗彻底把眼前所有的一切吞噬完全，掉下去之前，沈弈君还听到方问舟说:
“不是有你陪着，我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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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