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2）

“你是A大附中学生？”

收银的是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女人，约莫是深夜站班太无聊，主动和江愁说起了话。

只要穿着这身校服就会有人问类似的问题，江愁习惯了这种事，很轻地点了点头，“嗯。”

“高几了？”

他简略地答道，“高一。”

“高一啊，那离高考还早……刚放学？”

“是。”

“不愧是附中，真辛苦啊。我女儿的学校七点半就放了，我还寻思着给她找个家教补补课。”她给他扫了码，“读书的年纪就别总吃这个了，没营养还对身体不好，要你家里人给你做点有营养的。”

江愁低下头，漆黑的眼里满是晦暗不明的情绪，“晚上吃过了，买点夜宵垫肚子，免得写作业的时候饿了。”

“那就好，真是爱学习啊。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他接过用塑料袋装好的便当出了店门。

竹园小区是零几年的楼盘，除了没有电梯以外，小区里其它设施都挺齐全，房价在周边算得上中等。

江愁拐了两个弯找到了13栋，刷门禁卡进门，上到六楼用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左边602的门。

两室两厅的小户型，通过压榨厨房和次卧的面积让客厅看起来稍微大一点，但这样的代价就是次卧勉强只能摆下一张床一副柜子，剩下的空间连落脚都困难。

江愁没有进自己的房间，就在外面餐厅的桌子上放下了书包，就着头顶的日光灯，拿出没写完的作业边吃便当边写了起来。

微波热过头的炸鸡外面一层酥皮是软的，里面的肉又是硬的，江愁跟味觉失灵一样地一口口吃完了这份便当，站起来把盒子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差不多写了半个多小时，门锁响了两声，他停下笔，看向走进来的女人。

“妈。”

女人放下包，一脸疲惫地单手撑着墙壁换下高跟鞋。

哪怕她低着头的，脸孔被滑落的长卷发遮住了一半，就这份绰约的风姿也能看出她年轻是一定是个美人。

“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随便……”换上轻软的拖鞋她才有力气说话。

江愁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确定她心情看起来还行，指着桌子上那份没有动过的便当，“我吃过了，顺便也给你买了份，你要是想吃的话就吃吧，我让店员热过了。”

她扫过桌子上摆着的便当，视线闪烁了一下，生硬地说，“以后少吃点这种东西。”

“我知道了。”

母子两这样就算是打过招呼，江愁继续在餐厅写作业，她进屋去洗澡换衣服。

等她洗完澡处理完各种琐事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睡觉以前她又出来了一趟。

她没有坐下，就是站在江愁身边，一脸为难地说，“你谢叔叔他不是故意的，你突然过来我们也很为难，你知道……”

谢顺，也就是江愁口中的谢叔叔是她现在的老公，六年前离异，三年前跟她结婚，两个人目前还没打算再要孩子。

这一番话她应该酝酿了一段时间，就趁着今晚谢顺不在才方便开口。

江愁垂下睫毛，停止手上的书写，“嗯。我知道，他能让我在这里住下去就很不容易了。”

“你要真能懂就好了。”她皱起眉，“别又是嘴巴上你知道了，做的事又是另一回事。”

江愁低下头看了半天的数学作业。

由于着实心烦意乱，平时里他看得懂的题目此刻看起来也像是一堆扭曲的蚯蚓。

还是在学校里好，起码在学校里他可以假装自己不用操心这些破事。

“妈，我之前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哪个？”

看起来她根本没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他尝到了舌根附近的一丝苦涩。

“我想住校。”

住校需要家长签字的表格，他上学期期末就找班主任拿了表格，谁知卡在了这最后一步上。

她愣了下，“好好的住校干什么？你对我们有意见？”

“没有。”江愁叹了口气，“你当我没说过这件事吧。”

“你说都说了，我怎么可能当没发生？”

“……我作业还没写完。”

“你在学校就不知道抓紧时间吗？”

看他不说话了，她又埋怨了他几句才回房去睡觉。

断过一次的思路要再捡起来不太简单，江愁勉强写完剩下的那点作业，洗了个澡回房躺到床上。

杂物间改成的卧室里还堆着这样那样的箱子，他望着天花板上银色的瘢痕慢慢闭上眼睛。

来这边已经半年了，可他还是睡不习惯这张床。

这里是他妈妈的家，但不是他的家。

他已经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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