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1/2）
艳阳公主府，葳蕤居。
关王妃哄睡了二木和三木，方才从橱间中出来，绕过两道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便是葳蕤居左楼的花厅。
眼见厅中空无一人，关王妃不由得诧异，“王爷他们呢？”
厅中整整齐齐地列着两排月牙白褙子搭桃红宫装的侍女，偌大的厅中却落针可闻。
一人闻言，方出列轻声答道，“禀娘娘，王爷和世子他们怕吵醒两位小公子，到对面去了。”
关王妃点点头，缓步而出，沿着左边那道抄手游廊缓缓往右楼而去。
右楼的花厅之中，诸人脸色各异——穆琛不动声色，穆磊垂眸沉思，纪霖眉头紧皱，穆云神色忿忿。而穆磊身边的艳阳公主，神色歉疚，对着对面的纪霖连连告罪。
关王妃在穆琛身边坐下，纳罕道，“怎么了？宫中的事情，不顺利么？”
艳阳把今天在昭阳殿中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沛之，对不住啊。北国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插一杠子，你和平阳的婚旨一时发不出来了。不过我今天从宫里出来去了骄阳公主那里，她倒有个法子。林氏找的这两个族叔，不过是林家的旁枝。就给纪霖挡毒镖的那个，虽然没有别的孩子，但是还有个幼弟，从来就是当儿子养的。他那个幼弟，之前在河东节度使皇甫惟明的麾下，做一个小小的校尉，此次的抗北之战中也立了些功劳。这回皇甫惟明率兵入京，还要和朝廷商议河东朔方两个藩镇的兵员调动。这人最近正四处活动，想要在京幾附近的卫所谋个差事。还托了一些京中的朋友说项，要在京中找个岳家，好在上京定居。找来找去，相中了骄阳夫家一个出了三服的堂妹。只是出没出三服，李家也是世代将门，家世显赫。他虽有军功，根基到底浅薄了一些。李家正犹豫呢。咱们不方便自己回绝，可若是林家老爷子被自己的弟弟求上门来呢？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侯夫人固然风光，可是以色事人者，尚且色衰爱弛，何况他们这种挟恩以报的。以女子晋身到底不是正途，家里能够出一个支撑门庭的，方是荫庇家族的长久之道。到时候咱们再许之以重利，让他们自己放弃这门婚事，也是有可能的。”
穆磊还是没有那么乐观。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对手，“如果这是林氏自己干的，这么做倒也行的通。林氏能够许诺的东西毕竟有限。可如果牵涉到镇南王妃，忠靖侯府，甚至宫里的纪淑妃，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和骄阳公主能够给的东西，她们会给不了么？这事情一旦开局，就意味着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位林家老爷子已经站好队了。想要他临阵倒戈，谈何容易？”
也是啊，若这是人家有意策划，阵前大将哪里是那么容易策反的。
穆云最沉不住气，忿忿地把杯子砸在案几上，“母妃，你说林家那个是真要死了么？不会是为了讹我们装的吧？”
这就是关王妃最无奈的地方，“人家是在讹我们，也是真的要死了。我给林家那个把脉，他的确是时日无多，不过不仅仅是因为中毒。在中毒之前，他已罹患肝疾许久。即便没有今天的事情，他也活不过一个月的。我拼尽一身医术，也只能保他七日寿命。看样子，人家是拼上性命也要给女儿换一个前程啊。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有谁听你解释？”
艳阳无语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这位林老爷子，显然想要选一个重于泰山的死法。
穆琛放下手中的茶盏，“好了，筠漪。这些事情，让他们自己去烦心吧。咱们去给他们安排兵马好了。要是真的没办法，纪霖想要把公主抢出来，咱们得带足了人马去给他助阵。”
厅内的气氛顿时一松，诸人起身送他们出门，穆磊看了看天色，“父王母妃，不然今晚别回去了，公主府里空屋子多的是，就近安置吧。”
穆琛白他一眼，“你说得轻巧，明天还要入宫谢恩呢，你明早也记得回王府，总不能从公主府出发啊。也别打熬得太晚，别仗着年轻就不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儿。这一局才刚刚开始，好歹咱们也挡住了敌人的第一轮进攻，慌什么？”
言罢，穆琛方才转向一边脑袋大了三圈的纪霖，温声道，“沛之，别怕。”
纪霖一怔。
他今天被刺杀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被人算计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被镇南王妃处处逼迫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
可现在，四周风平浪静，亲人们都围在自己身边，穆琛的这一声“别怕”，却让他不禁鼻头一酸。
他第一次见他，他从山贼中救下他们母子，把小小的他抱在怀里，就是这么轻声安慰他，“别怕，男子汉不许哭鼻子。”
还有后来，穆家族中亲戚的孩子欺负他，他误伤了烈士遗孤惹了大祸，他从暗夜谷偷偷跑去西境从军，他为了西境军粮的事情得罪了何家，有时是穆琛，有时是穆磊，从来都会这样安慰他——“沛之，你别怕。”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一时间让纪霖忆起万千过往，最终到了嘴边只是一句，“父王放心。”
穆琛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便携着关王妃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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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琛和关王妃走了，大家说话便随意了许多。
穆云最口无遮拦，“这娶个媳妇可真是够费劲的。我以前还以为我大哥阵前成婚是因为实在憋不住了，没想到这相当的有先见之明啊。生米煮成熟饭还不够，还得把饭吃下去，否则就总有人惦记你碗里的东西。早知道，在娘子关的时候……”
穆磊一听就知道这浑小子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早知道在娘子关沛之哥也把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身边的艳阳羞得在案几下狠狠地掐他的大腿，穆磊疼得差点儿叫出来，索性把手里的杯子朝穆云一扔，“你嘴上有把门儿的没有啊？”
言罢，一边暗自抽着冷气，一边按住了自己媳妇作怪的爪子。
纪霖也气馁道，“要是我现在也三儿子，说不定婚旨也能下来了。”
艳阳狠狠瞪了穆磊一眼，看看你，给弟弟们树立了一个什么榜样。
穆磊是丈八的烛台不照自己，沉思了片刻，“嗯，我觉得，你要也想对陛下霸王硬上弓的话，咱们也可以好好筹划筹划。”
“啊——”艳阳睁大眼睛看着他，纪霖和穆云也吓傻了，要是人人都这么尚主，不太好吧？
纪霖反应得最快，思索了一下这个可能性，马上就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活像个大姑娘，“啊……啊……这个……可是……可是……可是平阳已经回到了宫中，这……这不太方便吧？哥，您是说，让嫂子先把平阳从宫中接出来，然后……然后……然后再……啊？”
然后等有了孩子再回来？
好像这个方法很管用啊。反正找不到他人，林家也不至于就揪着这件事不放。
想到这里，纪霖的脸更红了，那去哪里比较好呢？
回南境最稳妥了，可是太远了啊，就怕夜长梦多。
不如先去娘子关把事办了，地方又近，又有意义。他也可以像他哥一样，先来个简易版的婚礼。
然后顺道再经江陵回南境……江陵那里他有座庄子，还可以度个蜜月。诶，要是还没到江陵平阳就有身孕了怎么办？
纪霖苦恼地挠挠头，好发愁啊，他医术学得没有大哥好，要不要带上个大夫呢？
穆磊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纪霖就从怎么把平阳公主带出宫中，一直发散到媳妇有了身孕该请谁照顾。
看着他那一脸思春样，穆磊无语，向着穆云抬了抬下巴。穆云会意，手脚并用地爬到纪霖身边，在他的肩上狠拍了一巴掌，“沛之哥！”
纪霖还在苦恼私奔路上媳妇有了身孕该怎么办，一回神就看见了穆云放大的脸，吓得纪霖“啊”了一声，直接往旁边一倒，“阿云你干嘛呢？”
穆云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赶紧把他扶起来，“大哥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做什么白日梦呢你这是。”
纪霖没好气地推开他，“去去去，这大晚上的我上哪里去做白日梦啊？”
穆云也是二十有二的大小伙子，看了他这表情不由得浮想联翩，“你这一脸春情，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纪霖不再搭理这小子，见对面的穆磊和艳阳都在看着他，不由得又有些结巴，“我……我觉得……这……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当然不好了。
他和艳阳的事情，尚且可以打一个“初嫁从亲，再嫁从身”的擦边球，再加上皇帝要抽纪霆的脸才没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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