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1/2）
昭阳殿。
云皇后晋位之后，因嫌弃正阳宫是愍后刘氏旧居，便挑了这所更偏东一点儿的昭阳殿安居，原先西路的贵妃居所栖霞宫拨给了现任贵妃陈氏和平阳公主。
这几个月云皇后亦为了妃嫔晋位，宫殿挪腾，器物删减，人手撤换之事忙得不可开交。
皇帝拟在七月初七那日行立后大典，并在同日进贤妃陈氏为贵妃，昭仪纪氏为淑妃，昭媛小宁氏为德妃，淑仪李氏为贤妃。
正一品的四妃是皇帝钦定的，基本上是按着此次平乱之战中，各个勋贵之家的功劳来判定。
剩下的低位妃嫔进封，皇帝便让云皇后自己看着办。
为着皇帝“看着办”三个字，云皇后的昭阳殿里日日门庭若市，前来请安的妃嫔和各府诰命络绎不绝。
这一整日云皇后笑得脸都酸了，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打发了下面这群撞木钟的人，便见太子妃入内禀告，“母后，大皇姐来看您了，想是为了今日的婚旨来谢恩的。”
云皇后心下一乐，女儿真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忙不迭地道，“快叫进来，快叫进来。”
艳阳看着一群女人鱼贯而出，不由得“啧啧”摇头，“这派头，快赶上含元殿散朝时候的光景了。”
云皇后疲惫地揉揉自己的眉心，“这光芒万丈的，你当好受啊？”
艳阳腻到她娘身边，“我看您是痛并快乐着。”
云皇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就贫吧。有事求我啊？我看你都把爹娘给忘到脑后去了，今天会好心进宫来看我？说吧，什么事？”
艳阳“嘿”了一声，“您怎么把我想成这样啊。我前几日送诚儿他们几个出城，和广平王兄打猎去了。诚儿说要给您猎一只上好的獐子。”
云皇后让人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携着艳阳进了内室，“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诚儿是孝顺，你的孝心就没长出来过。有话快说，你总不至于是进来蹭饭的吧？穆磊没给你饭吃啊？”
什么都瞒不过自己亲娘，艳阳只得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母后，您和父皇说说呗。这到底事出有因，明天能不能先发平阳的婚旨？要是让林家的女人再从我们慕容家的公主手上抢女婿，父皇这个皇帝不是太没面子了。”
云皇后素手执起银勺，从匣子里择了“绿芜”，轻轻投入莲花纹紫金香炉之中，一股冷香顿时四散溢开，清凉提神。
云皇后打理好那一炉香，方才坐回凤座上，“艳阳，不是母后不肯帮你，林家的事情还是小节，你平阳妹妹这回只怕有麻烦。本来，你父皇这几天要给诸位皇子公主下婚旨的。可是，前儿个，北国使团入京，带来了求亲的国书，欲许嫁公主入大夜，也要娶一位大夜公主回去做皇子妃，双方互为姻亲之国。这回充当正使的是北国四皇子，这是北国国主的嫡子，将来最有可能角逐北国帝位。北国推这么一位皇子出来和亲，也算是诚意十足了。这谁娶谁嫁，你父皇正烦着呢。你和穆磊的事情是板上钉钉，老三已经死了三个媳妇，只等着你父皇挑个贤惠的给他续弦。和亲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头上，所以今天的婚旨只发了这两道。剩下的还得内阁和北国使团议定之后再说。你也别去触你父皇的霉头，今天有消息来，你父皇给老三指的那个大理寺少卿家的姑娘，听说老三有克妻的名声，居然投井死了。你父皇正嫌晦气呢。”
“啊？”穆磊所料果然不差，宫中有变，婚旨一时发不出来，所以人家动手动得那么肆无忌惮。
要是让纪家那个老娘们儿借着这救命之恩的由头先和林家换了庚帖，事情就麻烦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纪霖既然已经记回了纪家族谱，原则上讲，他的婚事，镇南王妃就是能做一点儿主的。
回想到纪霖被记回纪家族谱的因由，艳阳决定再努力一把，“可是宫中如今待嫁的公主就有四位。纪淑妃的晋阳，宁德妃的城阳，还有……”
还有养在她母后膝下的昭阳。不过昭阳公主的生母原先是云皇后的侍女，当年不知何故，被愍后刘氏赐死，后来云皇后一直对昭阳很疼爱。
艳阳不敢提昭阳，把她略过去了，“呃……也不一定非得让平阳去，先给她赐婚了不行嘛？”
说得轻巧，纪淑妃的镇南王府，宁德妃的宁国公府，哪个是好惹的。一提起和亲，当然谁都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去。
云皇后给女儿理了理她鬓边的珠钗，“且不说这会不会引得其他公主皇子群起效仿，这一回啊，就是你平阳妹妹的麻烦最大。你也知道，当初你父皇受制于愍后，就是贵妃和平阳将陛下救出京城。后来此事被愍后发觉，也传到了北国兵马耳中。当时北国七皇子率兵到皇陵去找贵妃母女的麻烦，贵妃和平阳领着十八心腹死守望楼，杀伤叛军无数，才支撑到陈将军（平阳舅舅）率兵来援，掩护贵妃母女前往娘子关投奔帝驾。北国七皇子虽然在河朔身死，但是和他来的一个将军叫……”那人叫什么云皇后也不记得了，“和他来的一个将军却命大，躲过河东节度使皇甫惟明的追捕，逃回本国，又重新投到四皇子麾下效力去了。这回他们四皇子要在大夜公主中选正妃，这人便极力推荐了平阳。纪霖和平阳的事情你父皇也知道，还没答应呢，不过这婚旨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了。”
北国使团有指定的人选，其他妃嫔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最上火的大概只有贵妃母女。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艳阳不由得气闷，“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都谁这么缺德啊？事情都赶在一块儿了。
云皇后拍拍艳阳的手，“艳阳啊，你是没有见识过后宅女人那种污糟手段，林家这种招数不过是藓芥之患。人这一辈子碰到的事情多着呢。婚旨虽然一时发不出，但母后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父皇，纪霖身后有镇南王的支持，有云南王府，有你和穆磊为他四处奔走，还有宫中的有意帮忙。握着这么好的一手牌，若是纪霖还跟纪霆似的反过来受制于那几个破落户，贵妃还不放心把平阳交给他呢。”
艳阳有些气馁，她可是在纪霖面前打了包票的，“那，平阳会被送去和亲么？”
这件事云皇后是真说不准，“这只能是你父皇圣心独决。北国出了一位那么有分量的皇子，若是真要和亲，宗室女身份就不够了，必许之以帝女。”
艳阳更气馁了，忽的想起一件事情，“北国使团这件事情，纪淑妃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云皇后点点头，“这个自然。等到明天，各个府邸也应该得到消息了。”
艳阳闷闷不乐，“诶，我还担心各宫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了让平阳和亲，顺水推舟想让纪霖娶小林氏呢。我这想想就恶心得慌。”
艳阳不由得也阴谋论了，纪淑妃想推动平阳和亲，镇南王妃想借机打压纪霖，而林氏，大约是借着这件事情和她们达成了什么交易。纪家女眷蛇鼠一窝，才有了镇南王府门口的那一幕，娘诶，这很有可能啊。
云皇后看着自己的长女，不禁失笑。都是一堆娃娃的娘了，这脾气还那么幼稚，“诶，不错啊，你还长出脑子来了。那你说怎么办啊？我要不要和你父皇说啊？”
艳阳艰难抉择了快一盏茶的功夫，还是决定相信一下她父皇的良心，“这事瞒不住的，您还是说吧。父皇肯不肯把平阳嫁给纪霖是一回事，可若是让林家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要皇室和公主的强，我们慕容家的面子能从北国丢到东海。纪南那件事情，林氏胆大妄为，罪犯欺君，何等狂悖。父皇为了镇南王府的面子不加追究，他们反倒变本加厉了。这群小人，真是畏威不畏德。”
纪南的事情同样让云皇后如鲠在喉。之前婚嫁的由头便罢了，可这纪南的事情，可是实打实的一巴掌抽在慕容皇族的脸上。云皇后被勾起心底隐怒，语气森森，“岂容林氏再妄行！你放心，这大夜天下，到底还是姓慕容的。”
艳阳听到她娘这么说，心下稍稍安定些许，“您可真是我亲娘！不像慕容天下，胳膊肘老朝着纪霆拐。”
慕容天下刚好走进来，听见艳阳最后一句，不由得奇道，“新鲜啊，雨廷又怎么你了？惹你来这里说他小话。你还是直接和父皇说更管用一点儿，母后是不管这种事情的。”
艳阳和云皇后告状，“母后，您看我说什么来着？他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就护上纪霆了，还说我污蔑他。得得得，皇太子爱惜人才，和纪霆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我还是回我的公主府去吧。”
云皇后亦是不悦，“怎么说你姐姐呢？分得清内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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