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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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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次谓语对比试验,桑格美亚语和落加尼尔语比较。--**--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我启动语音互补功能,“宝贝”开始朗诵桑格美亚诗人帕皮耶尼的名作《灰云》。

近十天来我修复了之前她发音续链上的几处漏洞使之能够和拜克码的分支嵌合,她的声音较之前婉转动人了许多,历久的机械感微乎其微,如果你不是训练有素的语言学或语音学专家,几乎听不出那毫厘之差。

声情并茂的朗诵结束,我为“宝贝”鼓掌。她配合地露出害羞的表情。

我也替自己高兴,中枢序列的改动申请不出所料被驳回,但所幸我找到了弥补的办法。把奧吉传给我的资料仔细研究后,我想她们最需要的大概就是些“人性”。她们需要能够自己判断续链编码以外的信息源。

“太棒了。”我捧起她的脸,“宝贝”乖巧地依偎在我膝边,似乎还想讨点夸奖。

“你喜欢吗?”她握着我的手。

“喜欢,不过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看了看时间,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看我急着要离开,“宝贝”有点失落,但还是乖乖回到保护仓里等着我切断程序。我迟疑了半秒,“明天我一大早就来,好吗?现在你先睡个好觉。”

得到了我的保证,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平娜早就在中庭等我,我风风火火赶到时她没好气地抱怨:

“我可不想听组长唠叨。”

“抱歉,最近实验进展不错,我有点儿太投入了。”

我们加快脚步朝着“蜂巢”前进。蜂巢是幢五层楼的建筑,远看像是婚礼上层叠的蛋糕,每层都密布有连拱形回廊和窗户。尽管它看上去到处都是窟窿眼,却是整个基地保密措施最严格的地方。我们这种级别的研究员也只能在基地发布会时才得准进入。

“不知道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拿出来吓唬我们。”

平娜很不喜欢参加这种会议。

参加会议的研究员陆续经过蜂巢的最外层安全扫描,又将身份识别卡的芯片对准了闪烁的蓝光。

顺利通过。

“在这里工作,你应该习以为常了才是。”之前疾跑了一段路让我有些喘,看看表,还来得及,于是放慢了脚步。

“别磨蹭,我们得去找个好位置。”

“再怎么样组长总是盯着我们的。”

“你就不能稍微有点儿反抗精神嘛!”

到第二检查区时,平娜率先站到了扫描仪上,张开手冲我做鬼脸。接下来轮到我站了上去。

两个安检人员看过我们的证件,给予放行。

“难道是把我们当做恐怖分子么?”她接过证件装好,小声道:“小题大做。全天下的人都晓得他们在做什么啦。”

“成功了无所谓,失败了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笑着推搡了她一下,我们进入了会议厅。

找了两个偏僻些的位置落座,环视四周,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我故意忽略组长暗暗射来的目光。

平娜坐在左侧,我回头时大厅灯光暗下,她发髻的百合花吸引了我的注意。

“看什么?”

“发夹很漂亮。”

“是吗,”她抬手摸了一下,笑眯眯地回答:“我喜欢百合花。”

展览模特是以桑格美亚族女性为主要特征的仿生人。她被安放在展示平台上,处于未启动状态。

李蔼希比上次我在学院年会上见到时还要精神焕发。她的两位助手把台上的展示品固定住四肢,然后用拉钩掀起她的腹部。

同时我们面前自动跳出空气面板方便观看。

李蔼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厅里:

“鉴于诸位同仁的三十一次联报结果,我们适时调整了实验的指标和数据,数据包会在会议结束后自动上传至大家各自的试验区以供参考。你们现在看到的正是根据新数据综合修改的胎盘厚度以及脐带营养输送产生的更多有利影响,但在加强母体和胎儿的免疫力方面尚无结论更新。”

我侧脸看斜前方坐着的几个产育组研究员,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平娜用快速索引浏览了几项她比较关心的数据就开始心神涣散,我把手指触到屏幕,稍稍放大了那个展示品。她的皮肤色深,睫毛卷翘,鼻子扁平,嘴唇薄而小巧,头发被修剪得干净利落近于光头。我的手指再次点击放大,她被五枚拉钩撑开的腹部显露无疑。

在基地,针对我们各自负责的项目提供的仿生人样品,没有一个拥有眼前这个的器官。

它看起来鲜活而血淋淋。

那么真实,那么格格不入,它和它主人腹腔里其余用仿造组织伪装起来的“器官”有着天壤之别。好似拥有了它,她便是活生生的,不能再被称作“机器”或是“僵尸美人”。

“现在向各位展示的是胎儿在母体中的五个月分段标本,”李蔼希示意助手把新的图像传送到听众面前的面板上。

五个仿生人母体依次在我们的眼前排开。平娜皱眉,低声骂了句脏话。

我还是把画面放大,仔细观察着每一位母体旁边的生物图谱变化。

“他们的精卵子初筛来自于‘女娲’公司。”

“成千上万的疯女人支持这么做。---她们不想怀孕,不想生育,认为这是苦差事。于是比她们还疯的一群人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让机器人来替代,机器是循环不竭的,没有压力没有抗议,结果就是她们彻底把自己搞出局啦。当男人们不再需要人类女性。撇去了生孩子,她们还有什么竞争力?”

平娜厌恶地关闭了眼前的屏幕。

我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母体样本上,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五个月大,静静地躺在属于它的安全港湾中。

三个多小时的报告会结束,平娜决定要去餐区喝点东西提神,我想要回工作室研究会议报告,在蜂巢前准备分手时,奧吉把平娜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想要去扶她,平娜看清了他的脸后不情愿地甩开对方关切的手:“放开,我很好!”说完,就跳到了她认为安全的范围。

奧吉尴尬万分,低头离开。

我望着这个可怜家伙的背影,责怪平娜:“你也太明显了,这么做不太好吧。”

“我可不想要那双手碰我,谁知道他和他实验室里的那个东西做过什么。”

她侧过胳膊,仔细检查着奧吉刚才手指碰过的地方,仿佛那里会生长出霉菌般。

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同事,而且你说的那些压根就是以讹传讹。”

“好端端的不会空穴来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平娜没有心情和我纠缠,她摆摆手,往餐厅方向走去。

在中庭,我追上了奧吉。

“嘿!”

他点头算是回应。

我拉住他:“跟我来。”

在工作室里,我给他看了近一个月来我的研究成果,十五组区域语和通用语的对比,“宝贝”的朗诵,拜克码的嵌合成功。

奧吉面露喜色:“我知道你能行的。”

“我得谢谢你,是真心的。”我打心眼里感激这个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却不吝提供给我帮助的人:“要不是你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续链码,我想我现在还是原地踏步,一筹莫展呐。”

“我们的目标相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而且这些研究对我的毕业论文和以后的工作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以后...你不考虑留在基地吗?”

我斩钉截铁地否定令他有点意外。

“哈,是我先入为主了。以往有机会来这里参与项目的学生都削尖了脑袋想要留下来,你这么出类拔萃,我以为你会想要留在这儿继续。”

我耸耸肩:“我要回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阿吉来说就是每天的可口猫粮和主人的陪伴,一觉睡到黄昏,伸个懒腰后绕着餐桌散步,这就是重要。

可是我无法对人说出我的重要,那些散落在了尘埃里的过往或是开心、悲伤,在生命里的刹一旦冠以时间的名义,就微渺到不值一提。普纳法战争前,我们的先辈甚至在火星建立了殖民地,他们把生存空间拓展到了之前人类没有想象过的地方,隔着的不再是局限的陆地或海洋,而是无垠的宇宙。

人类视此为重要。他们苦心经营,以为终于能把以自己为代表的生命像中古大航海时代寄生于船上的蟑螂老鼠那样从一颗星球延续到另一颗星球,世世代代,繁衍不息。

大战开始,那些移民被遗弃了。大约再过几百年,他们可以有底气和能力任由地球自生自灭,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桃花源。然而时间不站在他们一边,仿佛初生的婴儿被母亲掐断了奶水,他们被遗弃在无尽的黑暗中,孤立无援直至面临死亡。

死亡,这又是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我愿意,我能立即处死此刻蜷缩在我身边的阿吉。

掐断它的喉咙,再把尸体扔向福宽惠子。我就能看到眼泪,我一定能看到她为这只宠物哭泣,看到她崩溃。

不过我现在安静地坐着,手轻轻抚摸着阿吉的脑袋,它不抗拒,仍旧闭着眼。

福宽把请柬递给我,我是她的得意门生,在这种场合为她撑撑场面是应该的。我还在受邀名单上看到了李蔼希。

学院举办的第七届仿生人研发交流会。我已想象到我游走在会场中是什么样的心情。每天都有大量的信息涌进我的视野和脑袋,它们有时候叫人发疯。李蔼希在两周前的一次发言里捅了篓子。她不在乎,像她这样地位的人又正在进行着按有些人的说法——犯下颠覆人类罪——的研究,捅娄子是家常便饭。

福宽惠子气坏了,生气时,她略下垂的两腮就会往上提。

“女性不需要子宫来为自己加持所谓的身份,在我看来把自己遭受的不公统统归罪于一副与生俱来的器官上是非常愚蠢的。”

这个世界由谁来生育并没有多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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