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1/2）

赵立安初出家门，稚气未脱，又好似藏有姜桂之性，这次弃家远走，本以为心里面退堂鼓早该敲了上万回，此番却是波澜不惊，默认无论横逆均一同咬牙忍受下来为好，如此才不负恩师教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www.dizhu.org

而他原无意做什么人上人，且认为这句妄言处处都是破绽，字字皆是滑稽。当着恩师的面不好脱口争辩，背人思索时，才叹气暗想：“我一不爱吃苦，二不愿踩着人头。若能得一精一神，受上天眷顾，佑我与亲人平安无虞便可。”

到了赵宅，见到那崔氏夫人，不日之间已慨叹了数十遍：“人难做，苦难吃。”同行的男子下马，稽首拜见主人，胸脯完全贴地，额头磕地廊柱晃荡。

倒留着赵立安楞站在一旁，两手踧踖，穿着长袍且寻不到口袋，在肚子上摸了两回，十指交缠卷成一个拳头立在那里。

崔氏夫人多时未听到一句问候，面色微沉了大半，念头一转，说道：“今儿个辛苦你了，想来尊客不是外人，快快饮过接风酒，早些歇息下来罢。”遂招手，让一旁伺候的婢女捧着一个金漆盒递给他，打开一看里面尽是金珠银宝，并两本编连竹简。

一时好奇翻开瞧了两眼，那字像是认识他，个个根骨清奇，面容姣好。他却一条笔画也不曾见过，但见歪歪扭扭数十行，顿觉面目可憎，赶忙合上回道：“夫人赐我许多珍宝，万分切谢。”话刚说完，又不知拜谢之仪，只略微拱手。

到初更时候，被崔氏夫人拉到身边，忽听她惊道：“你离家之时，我记得右手小指旁多了一根肉骨，原是六指，现在怎的只留了个疮疤？”

赵立安想了想，笑说：“少时在栏里喂猪，被那蠢畜生咬了去，因祸得福，去了心头大患。www.dizhu.org如今不细看也瞧不出什么的，夫人不必忧心。”

崔氏见他浑身村莽之气，幸得天生的容貌犹存，只是望着他的面庞瞅了半天，犹然认为有一处不妥，霎时间是想不出哪里不合时宜，堵在心里，暂且不容发作，嘴上故意热络，抓住了时机将身世勾画托出，几次掉下泪珠，随身的婢女专门拿着巾帕适时为她擦拭。

他在旁洗耳恭听，满脑全是不以为意，强忍着不笑出声。

原来那崔氏通篇尽述育人之辛，时运不济，幸得旧友扶持，因而纠察了无数回，才将他堪堪托付给故交，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次日绝早起身，赵立安吃完茶水，躺了一会儿，才觉面色红润，嗓眼的火似是灭了。

跟着两三个婢女叩门进来，预备帮他洗漱，被他好说歹说全请出门，得闲胡乱休整一番后，忽听西厢走廊上有惊呼之声，探出头走近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被扶抱而走，看模样已然是昏了。

那主事的人一张瘦削长脸，满脸皆是胡须毛发，只露出两只凹眼，白的比黑的多，对着他璨璨一笑，说道：“公子初来乍到，不通地理，少四处走动才好。”

赵立安看出孩子唇红齿白，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般娇弱，现下却和断头的麻雀一般，脑袋往地上坠着，脖子和身子之间留了一层薄皮勾连。

不禁同情心顿起，开口问道：“这是做什么，为何与一个孩子作对？”那人闻言，回头看了看四方，腾出一只手，往嘴巴上从左至右划了一线，示意无法言说，神情好些可疑，尔后大步向后院走去，也不避人耳目。

这一番言行更加惹得赵立安疑惑不明，跟着进了后院，见有雪松几株、杜仲杂间槭枫、一方池沼，两间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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