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回 大结局与后记(1/2)
而在东北的霁哥儿, 虽也是无功无过地过来了, 但这些年的折子中不难看出他对军事布防的心得。
宗政瑞看着儿子一点一点地长进, 欣慰无比。
就在霁哥儿戍守边关的第三年, 女金国主力军把辽丹残余逼向大央西北边城, 佯作追剿残余, 想趁大央不备就要偷袭西北。
镇守西北的,正是存哥儿的祖父——南安侯。
在东北的孙儿不时的书信提醒, 南安侯防守及时,这才没让女金人得逞。
南安侯将战报急送进都之余,亦飞鸽传报了东北。
女金国国都就在大央东北的几百里外,他们几乎是同其主力军一起, 兵发大央东北的,可知是早有预谋了。
所以在接到南安侯飞鸽传书之时, 霁哥儿和存哥儿正协同东北的守将,在与女金人大战。
霁哥儿他们因是防守, 所以这两年他所训练出的火铳步兵,就有了用武之地。
女金人就见大央城墙之上, 伸出好些金属的管子, 然后就跟鞭炮炸响的一样,完了就又缩了回去,又有别的管子伸出来又是一阵炸响。
起初,女金人还当大央军这是想用鞭炮吓唬他们, 可就在身边有人突然就受伤从马上跌落后, 才觉察出不对来。
女金人立时张弓搭箭, 可除了几个神射手,竟无一人将箭矢射进那些伸出管子的小口。
而那些能伤人的管子,却似源源不断了般,将城下的女金人杀了个七零八落。
女金人就想退到箭矢射程之外,困守边城,没曾想那些管子的射程竟比箭矢还远。
女金人不得不再退。
霁哥儿和存哥儿却这时率兵追击,就在他们之后,两辆带轮子的敦实大铁管,也跟了出来。
女金人见大央军出城了,假意逃了一段,直到跑出了那些奇怪管子的射程,他们就又调转了马头。
可又是不待女金人与大央军刀兵相交,接连的两声犹如响雷轰鸣传来,密集的女金人又被炸死炸伤了许多。
就在女金人惊惶乱串之时,霁哥儿和存哥儿率兵杀来,把女金人杀得溃不成军,四处逃窜。
凯旋回城的霁哥儿和存哥儿也是这时候,才得了空看南安侯的传书。
霁哥儿和存哥儿得了消息,赶紧与东北的守将商议。
霁哥儿和存哥儿都有心要主动出击,用炮火震慑困守女金人的国都,进而切断女金人在西北主力军的后援。
可东北守将自然是不敢答应让皇子去冒险的,便说起新造火炮炸膛的事,“火炮威力虽大,却也极其不稳定,若当场爆炸,可就成了自伤。”
霁哥儿说道:“除了随我出城的这两门火炮,其他的的确是不算好,可有这两门火炮震慑也足以。”
霁哥儿到底是皇子,守将不好几次三番的驳,也只能调兵遣将尽力保护霁哥儿。
有两门火炮开路,霁哥儿率军是在半夜杀到的女金国国都城下。
女金国国都突然就被炸响所震撼,城墙上的守将还没闹明白,就看见城门和城墙垮塌了。
一时间,女金国国都兵荒马乱的。
霁哥儿率军跟随着火炮前进,直到轰开了女金国皇宫的大门,才长驱直入。
女金国国君想要潜逃,却被霁哥儿拿在当场。
霁哥儿胁迫女金国君下旨,令其主力军离开大央西北。
等接到女金国主力军撤离的消息,霁哥儿唯恐女金国主力军快马回援国都,留下女金国老国君,但把他的几个儿子都抓了带回大央东北边关。
大胜归来的霁哥儿,让守将写下折子,八百里加急送进都城。
而女金国主力军的先头军果然回援得很快,在得知国君子嗣都被俘虏后,就向大央东北边城杀来。
早有准备的霁哥儿也不出城,只用火铳,让先头军也吃了个大亏。
所以待女金国主力军以拯救国君子嗣为名赶至,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作观察之势。
霁哥儿也不着急,因他已经接到深入女金国探子的密报,蒙人南下了。
突然的一天,女金国主力军就撤离了,还指派来了和谈的使节。
而宗政瑞的圣旨也来得及时,命霁哥儿护送女金国国君的子嗣和使节进都。
得知儿子将回,艾雅雅开心得把快五岁的七公主都丢开了,一心一意地准备起吃食。
让七公主没少向宗政瑞告状,“父皇,你的爱妃撇下你,给别的男子忙前忙后的,你就不管管?”
宗政瑞抱着女儿,一面偷吃,一面说道:“什么别的男子,那是你哥。”
七公主才要说话,艾雅雅就过来了,看见少了个翅膀的桂花鸭,问道:“谁偷吃的?”
宗政瑞把油手藏女儿背后,说道:“小七,都让你别偷吃得那么明显,这下父皇也替你掩饰不住了。”
艾雅雅道:“小七?”
“……”七公主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宗政瑞。
艾雅雅说道:“看你父皇做什么?”
七公主赶紧对艾雅雅解释道:“娘,小七虽然爱吃这一口,但这真不是小七吃的。”
艾雅雅教导道:“这其实不是多大事,主要你认错了,娘也不会责怪你,可让娘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学会狡辩了。”
七公主说也说不清,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嗷呜”一口地咬向桂花鸭,气呼呼道:“这才是小七吃的。”
艾雅雅:“……”⊙▽⊙
宗政瑞看天看地。
艾雅雅这才明白过来,眯着眼向宗政瑞挑了挑眉。
宗政瑞很光棍地拿出没吃完的鸭翅膀,说道:“说好的,新摘了桂花就给我做桂花鱼的,如今却成桂花鸭了。”
艾雅雅回头再要给女儿道歉,就见七公主一手一个鸭腿,说道:“娘,你什么都别说了,你和父皇都已经失去我这个小可爱了。”
看着如出一辙表情的父女俩,艾雅雅是哭笑不得。
霁哥儿将女金国人等都交割了,便和存哥儿一起马不停蹄地进宫。
让小宽和德子一直宫门处等着的艾雅雅,听说儿子总算是到宫门口了,就再坐不住了。
来回踱步的艾雅雅,晃得父女俩啃鸭脖都不觉得香了,只得劝道:“霁哥儿回来,还要皇子苑盥洗更衣,还没那么快过来。”
艾雅雅一听,说道:“可不是,他苑里那些的衣裳,到了如今那里还有合身的,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夏归。”
一旁的夏归福身答应。
艾雅雅忙忙翻出新给儿子做的衣裳,说道:“快送皇子苑去。”
晓哥儿正好和大囡和三囡进来。
一见夏归手上捧的衣裳,晓哥儿就如临大敌,道:“这是又往我那里送的?也罢,娘你就说这回又是哪儿不好了,是忘了装袖子,还是刺绣时忘了给老虎绣门牙了?”
艾雅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宗政瑞说道:“你那没袖子的,还能当褂子穿了,给我的还是只有一个袖的,另外一个袖想接也接不上了,因为没同样的料子了。”
艾雅雅分辩道:“那不是妾那会子手艺还算不得好,做坏了好些,到最后料子这才不够了。后来妾不是也给皇上改成褂子了。”
这些年,艾雅雅一想霁哥儿,就给他做衣裳。
为了能让儿子穿上合体的衣裳,艾雅雅没少拿宗政瑞和晓哥儿比划。
因此一开始什么长短袖的,什么忘了开襟的,就层出不穷了。
晓哥儿又说道:“这就罢,娘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虎头袍子上的老虎门牙,给补绣上?”
艾雅雅一戳快长到她肩头的儿子,说道:“你不是嫌弃我绣得象龅牙的?”
晓哥儿道:“儿子如今是知道了,龅牙总比没牙的好看。”
大囡和三囡在一旁,笑得直打跌。
倏然就听一声低沉又雀跃的轻唤:“娘。”
艾雅雅触电了一般猛然回头,就见殿外站住一位小伙子,身高约莫比宗政瑞还高,头戴金凤翅兜鍪,穿大袖锦袍,外罩全套的金甲,虽风尘满身,却十分的英武不凡。
那人跪下就是一拜。
艾雅雅踉跄着走了出去,弯腰将人扶起,又犹如得了什么珍宝似的,仔细看着抚着,半天才说出话来,“娘的霁哥儿黑了,瘦了,却长成大小伙子了,好,好……”
从霁哥儿身后,冒出一个人来,指着自己说道:“舅娘快瞧存哥儿,是不是也长成大小伙了。”
艾雅雅擦了擦眼里蓄的泪,却回头对夏归说道:“今儿风怎么这么大,谁家晒的衣裳都被吹到我宫里来了。”
夏归笑回道:“娘娘今儿没刮什么风呢。”
艾雅雅指着存哥儿说道:“那这衣裳是怎么到我宫里来的?”
存哥儿:“……”(⊙o⊙)
夏归强忍住,笑又回道:“回禀娘娘,那是您外甥——邝家三公子。”
艾雅雅道:“存哥儿?”
说罢,艾雅雅还眯起眼看起,又说道:“这衣裳里头,果然是有个人。”
存哥儿摸摸自己黝黑的脸:“……” =_=
艾雅雅还说道:“天色有点黑,我都看得不大清,是存哥儿的举右手,是衣裳的举右手吧。”
存哥儿:“……”(ー_ー)!!
大囡和三囡抱着七公主笑得花枝乱颤的。
存哥儿说道:“那要是举了左手,又会如何?”
艾雅雅说道:“也不会如何,说明咱们存哥儿终于分清左右了。”
存哥儿黝黑的脸庞,脸红得一点都不明显,说道:“小时候胡闹的勾当,舅娘怎么还记着呢。”
艾雅雅戳了戳存哥儿的脑门,说道:“谁让你挨揍都要你娘用右脚的鞋子,不然你就躲,等你娘脱了右脚的鞋子,你又胡闹非说是左脚的。”
宗政瑞牵着七公主出来,说道:“赶紧盥洗去,都等着你们用膳呢。”
宗政瑞和存哥儿向宗政瑞磕了头才去了。
霁哥儿和存哥儿栉沐回来,就见晓哥儿牵着七公主的手在门口迎接。
和晓哥儿说了一会子话,霁哥儿就听见七公主对他们说道:“你们就是我二哥和表哥?”
霁哥儿蹲下,对七公主说道:“小七可还记得二哥?”
说着,霁哥儿两手比划着,又说道:“小七还这么小的时候,最喜欢对二哥笑了。”
七公主摇头,说道:“小七记不得了。”
说着,七公主也比划着说道:“但小七还这么小的时候,就听娘天天和小七说二哥。”
霁哥儿听得眼睛有些发涩,一把抱起七公主,又摸摸晓哥儿的头,说道:“谢谢晓哥儿和小七在娘身边,替二哥承欢膝下。”
艾雅雅出来催促道:“你们兄妹几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进去,开饭了。都是娘做的,不比御膳房和尚食局献的好,却是你和存哥儿爱吃的。”
霁哥儿笑着答应了,仍抱着七公主和存哥儿一起进殿用膳。
福宁宫的饭桌是大圆桌,一家子自然的都坐了个团团圆圆。
艾雅雅不时让夏归给霁哥儿和存哥儿布菜,特别是他们爱吃的。
霁哥儿和存哥儿都不忍拂了艾雅雅的好意,所以来者不拒,自然就有些吃撑了。
艾雅雅又亲手给他们煮山楂汤,待两个孩子都吃了,才随便他们去和宗政瑞说话,她则打发小宽和德子去皇子苑和明敏公主的公主府,看看还缺什么她没想到的,也好补齐整了。
宗政瑞和霁哥儿、存哥儿说道:“此番女金求和?你们是什么主意?”
霁哥儿和存哥儿相视一眼,才说道:“儿子的意思也是暂且和谈,留着女金国与蒙人纠缠,我大央则暗中支援女金国,随他们相互消耗去。”
宗政瑞也觉得可行,便说道:“明日早朝就议此事。”
可翌日早朝,偏有不长眼的弹劾霁哥儿,说霁哥儿大行旁门左道,功于奇巧淫技,研制骇人的火炮,杀人于尸首不全,有乏仁心。
霁哥儿持笏立于肃哥儿下首,就见他看了看吕右相国处,却并未分辩。
等那没眼色的说完,存哥儿出列超宗政瑞躬身深揖,道:“启禀皇上,刘大人此话多有是敌军奸细的嫌疑。”
那没眼色的刘大人自然是要赶紧否认了的,说道:“邝小将军他这是诬陷,臣之忠心可昭日月。”然后从祖上说起,他们刘家的肝胆和忠义。
等他说完了,存哥儿才又不紧不慢道:“若刘大人不是敌军的奸细,干嘛要替敌军杞人忧天。我大央多少将士战死沙场,身首异处,不见刘大人体恤怜悯,反在我大央制出利器大胜女金之时,你却同情起女金人来了。刘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
罢,就见武将队列之中,多少人同仇敌忾,怒目而视。
刘大人大惊,忙向宗政瑞分辩道:“启禀皇上,臣当真是别无二心,只是觉得二皇子功于这等奇巧淫技的诡器,实非好事。”
存哥儿冷笑说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能克敌制胜的就是利器。自打有了火铳和火炮这等利器,我军伤亡大减,且再无败绩。
这是多少将士求之不得的神兵利器,然到了刘大人等的嘴里,却成了过于奇巧又无益的技艺。
由此可知,刘大人等的嘴皮子是比神兵利器要厉害的。”
不少武将当下便笑了,还有人奏请道:“启禀皇上,刘大人等的嘴皮子这般厉害,连神兵利器都敌不过被贬为奇巧淫技,往后臣等不用也罢,只盼往后沙场之上,刘大人等的嘴皮子能克敌制胜,百战百胜了。”
一时,刘大人等脸上青红交加。
存哥儿又说道:“再说仁心。臣就奇了怪,二皇子是拿火炮轰刘大人家宅了,还是炸你们家祖坟了?二皇子怎么就有乏仁心了?”
此言一出,文官列中也有人忍俊不禁了。
存哥儿接着还说道:“利器的用处就为杀敌,还是刘大人觉得该在沙场之上,对敌人存仁义之心?那刘大人可听说过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多少人都附和,“没错,说得好。”“这些个只拿得动笔杆子的,满嘴的仁义道德说得轻巧,哪里知道沙场的凶险。”“也让他们边关拼杀一番,少点子胳膊腿儿的,才知道厉害了。”等等。
宗政瑞从九龙金椅上站起,居高临下道:“从刘爱卿今日所言,可知于边关对敌一道,谬误甚多,长期以往,于文武相互协调大为不利。
也罢,传朕旨意,刘爱卿另兼百户,即日起前往西北边关戊守体察军情。”
刘大人当场脸无人色,却也只能颤巍巍地领旨谢恩。
宗政瑞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吕右相国,“还有觉得应该对敌心怀仁慈的,趁早说出来,正好和刘爱卿一并到边关沙场体验体验。”
吕右相国的背,越发的佝偻了。
文官当中虽无人言语,但武官之列无人不是眉开眼笑的,就连左相国洪都亦如此。
完了,这才商议起女金国求和之事。
早朝罢,本欲请霁哥儿回他王府,兄弟二人好好说说话的肃哥儿,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管往坤德宫赶。
只是才到坤德宫,就听陆氏说,吕氏才吃药睡下了。
肃哥儿便说要等吕氏睡醒。
因着吕氏的病时好时坏,后宫嫔妃已有两年不曾来坤德宫请安。
只是出嫁的几位公主进宫,必定要来罢了。
所以一听彰德辉说,康姐儿和小郡主、二囡来给吕氏请安,肃哥儿就自己出去了。
见了姊妹们,肃哥儿赶紧作揖,又说道:“姊妹们可是进宫来瞧二皇弟的?”
二囡说道:“昨儿晚了,我们不好进宫,故而今日才来。”
肃哥儿点头,又说道:“姊妹们不妨先去福宁宫,只因母后才吃药睡了,二皇弟则还在紫宸宫和父皇议事。”
小郡主道:“也罢,等母后醒了,我们再来就是了。”
哄走姊妹们,肃哥儿这才安心等吕氏醒来。
因为身体的原因,不管什么宁神助眠的方子都没多大的效用了,所以吕氏没一炷香的功夫,她就醒了。
吕氏醒来的头一件,果然就是问肃哥儿的去向。
肃哥儿听见内殿的动静,就赶紧过去了。
见到及时进来的儿子,已枯瘦得犹如骷髅的吕氏,这才有了笑意,说道:“大皇子可用朝食了?今儿韩良人她们打发尚食局送来的点心里,有几道还算合脾胃的,不如你先用些垫垫,我这就让他们准备朝食去。”
肃哥儿看了看殿中伺候的陆氏和彰德辉,说道:“你们且出去,我有话要与母后说。”
吕氏并未阻止,陆氏和彰德辉便后退着出去了。
“可是前朝出什么事儿了,大皇子这般谨慎?”吕氏问道。
肃哥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道:“今日朝上,刘大人肆意抨击二弟,可是母后的授意?”
闻言,吕氏便沉了脸,“是又如何,我不过是想略打压宗政公霁的气焰罢了。还是他宗政公霁,如今是连说都说不得了?”
肃哥儿叹息无奈道:“唉,刘大人要边关沙场去了。”
吕氏难以置信地说道:“刘大人可是督察院御史,怎么能上沙场的?”
肃哥儿道:“父皇授他百户,令他即日启程,体察沙场。待与女金国和谈罢,外祖父极有可能要亲奉圣旨与国书,前往女金国。母后此举,唉,可是把外祖父和刘大人害苦了。”
吕氏震惊,“什么?刘大人就罢了,是他自己为了从龙之功,自愿为大皇子冲锋陷阵的,与你祖父并不相干。”
肃哥儿道:“母后怎会觉得此事一出,父皇会以为与外祖父是不相干的?”
吕氏道:“因为……因为……”
肃哥儿苦笑道:“母后,外祖父曾劝说过母后,望母后行事必要谨慎三思,不然再小的事也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满盘皆输的结果。”
吕氏讷讷道:“这回我三思过了,就是宗政公霁不在朝中之时,也没少言官弹劾抨击他在边关的不作为,怎么如今就说不得了?”
肃哥儿很是疲惫地抹了抹脸,道:“那是他们没早朝当面启奏,又是无关痛痒的,父皇把折子留中就完了。今日早朝是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就要处置出来个结果了。”
吕氏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又闯祸了,于是又忙问道:“可有什么办法补救?不然,我去传你大伯母进宫,劝劝皇上?”
吕氏所说肃哥儿的大伯母,正是当年给吕氏生子方,险些就害了吕氏性命,对吕氏愧疚难安的先太子的太子妃。
因宗政瑞对同胞兄长先太子的悼念,对先太子留下的孤儿寡母十分的照拂,所以只要先太子的太子妃有所求,宗政瑞没有不答应的。
这就让吕氏借这位太子妃的手,办成了好几件事。
其中肃哥儿得的三位极好出身的妃子,也是因为这位太子妃的缘故。
肃哥儿一听,也明白了吕氏的意思,赶紧又劝说道:“外祖父说了,还请母后安心将养,莫要再动作了,他自有办法应对。”
吕氏这才不情不愿地丢开了。
福宁宫里,艾雅雅正和女儿们说话。
康姐儿一面给自家才满两岁的女儿理衣裳,一面说道:“娘,霁哥儿今年也shi五了,等过了年就十liu了,不然等他再回边关去,又不知何时才是归期了,因此是不是该给霁哥儿纳妃的?”
艾雅雅给在殿外廊檐下看雀儿的康姐儿女儿吃了一口甜汤,又接过七公主递来的花朵,才说道:“虽如此说,可我觉得还是早了。男孩子这年纪还没个定性,如何成家?”
三囡便说道:“可这么下去,嬛君又该如何,她可是也快十liu了,女孩儿可不比哥儿,年纪一年大似一年的,怎么处?她可不比三姐和女儿,是没人敢置喙的。”
艾雅雅也觉得是,这世间对女孩子太不公道了,便说道:“也是,只是还要看你们父皇的意思。”
正说着,就见康姐儿生母仲缬曲身边的宫人,福宁宫宫门外经过。
康姐儿立时皱了眉。
艾雅雅摸摸和七公主玩得正好的康姐儿的女儿,对康姐儿说道:“她也是想见外孙女了,你就去吧。”
康姐儿只得赶紧把今日进宫要说的话都说了,才让人抱着女儿,往延庆宫去了。
二囡歪在艾雅雅的肩头,说道:“长姐眼看就要准备要第二个孩子了,娘不催催我和二姐的?”
闻言,和七公主拍手数数的小郡主,手上顿了顿,但到底没说话。
就听艾雅雅说道:“催你们做什么,你们才多大。
大公主也是因为邝家长孙媳好生养,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这才着急要了他们家大姐儿。可大公主小时候底子就弱,如今看着是好了,却到底没在身子骨长结实的年纪便生养了,可不就亏了元气的。
你们不妨也劝劝她,这第二胎不能再着急了,不然身子可当真要坏的。”
而说起邝家的长孙媳,三囡还好,能看得出来,是把邝家的那位长孙给慢慢放下了,独大囡又不说话了。
小郡主瞧见了,给艾雅雅使了个眼色,又说道:“好端端的,娘要说咱们姊妹就说咱们姊妹,说别人做什么?还是娘也想尽早得个儿媳妇,给您生孙子了?”
艾雅雅领会了小郡主的意思,说道:“哎哟,说起大孙子,可不是转眼我就成了奶奶辈儿的。一下子老了这么些,不行,得吃两只挂炉山鸡压压惊。”
闻言,姑娘们都笑了。
这日,艾雅雅紫宸宫伴驾,果然就说起了霁哥儿的亲事。
宗政瑞没异议的,没几天鼎泰侯府的小孙女——史嬛君,就得了赐婚的圣旨。
日子就定在明年春。
在纳妃前,霁哥儿是先择的吉日冠礼。
皇子冠礼非比寻常,艾雅雅虽不得参与,但看着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四团蟠龙袍,精神又贵气的儿子来给她磕头,艾雅雅也是欢喜的。
而在霁哥儿成亲后,就又要回东北去了。
艾雅雅不缺人跟前孝敬的,就打算让新儿媳跟着霁哥儿去,也好夫妻团圆的。
可霁哥儿说东北苦寒,不忍心妻子跟去受苦,让妻子留在都中替他侍奉艾雅雅,他还能更安心戍边。
艾雅雅也只能答应了。
所以霁哥儿一走,史嬛君就随小郡主她们一起,常进宫侍奉艾雅雅。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因为蒙人的彪悍善战,女金人节节败退,眼看蒙人就要兵临大央东北,朝中是战是和都没定论。
但不管是东北还是西北边关,已备战完毕。
就在蒙人因为接连胜利的战事,而有所大意轻敌之时,霁哥儿用火铳和火炮给蒙人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就连蒙人大汗最为骁勇善战的儿子,也因为身中子弹,不懂有效的医治之法,令子弹留在体内,进而发作发炎而丢了性命。
因为他们大汗的儿子,他们战无不胜的英雄病逝,蒙人的哀兵之策起了奇效,还发起了一场悍不畏死的攻城战。
已经十分熟悉用火铳和火炮防守战的霁哥儿,如何能让蒙人得逞。
结果就是蒙人死伤无数,最后逃回女金国腹地,从此对大央的武器闻风丧胆。
霁哥儿也因此一战成名。
女金人借大央之威势,夺回大半国土。
蒙人无奈只得暂且搁置南下的策略,西进月氏国,再迫使意罗国一分为二,分而战之,进入了欧洲。
吕氏唯恐霁哥儿一发不可收拾,又蠢蠢欲动的起来,想方设法让霁哥儿回都。
肃哥儿有心劝阻,没想吕右相国也是这主意,还说:“若再不阻止,大皇子危矣。”
吕家此举,自然是躲不开小郡主的驸马吕勤的耳目的。
吕勤深知这是吕家为肃哥儿最后的孤注一掷,可吕勤不觉得就该到这步田地了。
所以吕勤都告诉了小郡主。
念及肃哥儿和吕勤,以及吕氏的生养之恩,小郡主到底还是想先劝劝吕右相国的。
那天正是夜里,吕勤护送着一辆拙朴的马车,到了承恩伯府后门。
一人身披斗篷,头戴观音兜,月色之下,实在难以看清面容。
而承恩伯府内,吕右相国因为心事重重,夜不能寐,便又来了书房。
没想到,书房内竟早有了人。
吕右相国吃惊不小,正要叫来家仆擒贼,就听那人轻唤一声,“外祖父。”
罢,那人又摘下观音兜。
吕右相国看清来人,这才安了心,向来人就是深揖,“翟阳公主吉祥。”
小郡主也福了福,说道:“外祖父快平身。方才进来瞧见这一半的棋局甚妙,不知外祖父可否赐教翟阳一局?”
吕右相国客套了一回,才和小郡主对坐手谈。
小郡主棋力有限,早就捉襟见肘了,但吕右相国的布局她还是能看出来的用心。
故而,小郡主说道:“外祖之远见远虑非常,翟阳毫无招架之力。难怪当年外祖父为了能让吕家永传,能将大舅父放逐地方。”
吕右相国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便说道:“公主多虑了,实在是因犬子才干不足,这才让他地方上历练了。”
小郡主笑道:“那外祖父以为大皇子的才干如何?可承大统?”
吕右相国这样的人如何能回答这样的话,但他还是说了有冠冕堂皇的说法,“大皇子乃皇上嫡长子,承继江山社稷合乎礼法。”
小郡主将棋子丢入盒中,又说道:“看来外祖父说的都是真,当年大舅父被调任地方,并非是外祖父想给吕家留下一支血脉,以求吕家永传。既然外祖父并不在意吕家断在你手,我也不能强求。外祖父也只管放心,我定保驸马一命就是了。”
说罢,小郡主复又戴上观音兜,朝外走去。
就在小郡主跨出门去的霎那,苍老而哽咽的声音,叫住了她,“公主……请留步。”
小郡主回头。
就见吕右相国面色苍白,颤巍巍道:“若吕家断在臣手中,臣难见列祖列宗。还请公主,给吕家指条明路。”
说罢,吕右相国向小郡主就是一跪。
小郡主转身,几步过去扶起老人,说道:“大皇子才是外祖父的亲外孙,可他何尝不也是我的同胞兄弟,这些年我也盼他能有些长进,外祖父也没少为他筹谋,但他终究踟躇难前了。”
听罢,吕右相国也不禁摇头叹息。
小郡主接着又说道:“而二皇子,不说其才干如何,就他能顾念手足之情的心,我就再没不放心的了。”
之后小郡主再和吕右相国说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而久等不见吕家动静的吕氏,按耐不住便自己想法先动手了。
于是都中不少为吕氏祈福的寺庙中,就传出了,她的病必定要七位公主和三位皇子,一并佛前许愿才有效应。
因此不少朝臣上折奏请宗政瑞召霁哥儿回都,为国母祈福。
早朝之上更是争论不休。
原以为吕右相国会支持召回霁哥儿的,没想吕右相国却痛陈了边关战事的要紧,反对这时召回霁哥儿。
不说朝臣,让宗政瑞都倍感意外。
但也是因此,让此事有了定论。
然,吕右相国此举,对于吕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深知自己时日不多的吕氏,如此情形之下实在是放心不下肃哥儿,于是她做了最后的挣扎。
在宗政瑞来看望她的机会,吕氏少见地和宗政瑞说起这些年的夫妻情义,“妾深知自身的古板,不能讨皇上的喜欢,因此一心只为皇上打理内务,奈何身子还不争气。皇上,妾只怕要先行一步了。”
说起生离死别,宗政瑞终究还是不忍的,便劝说道:“你便是思虑太重,病才会一日重似一日的。朕已敕谕天下,为皇后寻医问药。皇后若能再看破些,闲下心来保养,必定还能痊愈。”
吕氏摇头叹息道:“皇上莫要再为妾劳民伤财。这就是妾的命。妾这一世也足矣,唯独放心不下皇上和大皇子。皇上虽年富力强,到底还要仔细龙体,莫要再为了政务,而常忘了用膳。
而大皇子虽驽钝了些,是比不得二皇子的,可大皇子孝心可嘉,还请皇上多些教导于他,也好为皇上分忧。”
宗政瑞道:“他们都是朕的皇儿,都是好孩子,朕自然会悉心教导。”
闻言,吕氏精神不济的双眼却沉了沉,说道:“能得皇上金口玉言,妾就再没不放心了的。”
待宗政瑞一走,吕氏就是一顿狂嗽,蜡黄的脸更是紫涨了。
肃哥儿忙从屏风走出,又是给吕氏顺气,又是喂药,手忙脚乱了半天却不中用。
到底还是御医施针用了药,吕氏才缓了过来。
将御医打发后,吕氏气息短促地说道:“你在……后头都……都听清了?”
肃哥儿点头。
吕氏又说道:“你……你要是……还没那心,心……心甘情愿地……给……给宗政公霁……腾地儿,我……我也没话说的。”
肃哥儿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嫡子,日后为兄长为储君,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他说道:“虽如此说,可父皇也并未明白说,属意二皇弟为储君了。”
闻言,吕氏又气又急,于是又嗽了起来,“咳咳……你……咳咳……你个……不长心的……咳咳……皇……皇上……都明白……咳咳……把你和他……咳咳……相提并论了……你怎么……咳咳……还不知道……咳咳上心。”
肃哥儿见吕氏如此形景,就想要再去传御医,却被吕氏干瘦如鸡爪似的手,死死地抓住了。
吕氏接着又说道:“来……来不及了……咳咳……我的……我的儿……咳咳……咳咳……听母后一句话……母后若不在了,你便如此……”
肃哥儿仔细地听着。
吕氏说完,瘫软在床上,气息又弱了几分,道:“只要……只要你如此……咳咳……以坤……贵妃……爱……爱惜晚辈……的性子……咳咳……她是不会伤……伤你心的。”
“可……”肃哥儿迟疑着,又不知该怎么说。
到底是吕氏说:“我也……乏了……咳咳……你且……去吧。”
肃哥儿这才不得不出了坤德宫。
可肃哥儿一走,吕氏便问彰德辉,“那人可进宫了?”
端药进来的陆氏也听不明白,但不多时先太子的太子妃来觐见,陆氏才知道原来吕氏说的是她。
先太子的太子妃进来后,陆氏和彰德辉又都被打发了出去。
吕氏看着苍老枯槁却比她康健的太子妃,埋藏进心里的恨,又翻涌了出来。
于是吕氏扎挣着想坐起身来,去撕扯太子妃,无奈怎么挣扎都无用。
到底是太子妃过去扶起了她,没想却迎面得了吕氏一个耳光。
吕氏虽病重,可这一巴掌却也不轻,把太子妃头上的荆钗都打落了。
太子妃是又惊又愧,可还是跪在床前劝说道:“皇后娘娘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吕氏冷笑道:“本……本宫落到……如今的咳咳……田地……都是……你……你害的,咳咳……你还有……有脸……咳咳……说。”
灰服素钗的太子妃又磕了个头,“妾当年之过早得了报应,妾的丈夫,妾的孩子都没了。皇后娘娘若还觉不足,妾愿以命抵偿。”
吕氏啐了一口有气无力的,又冷笑道:“你的贱命……又如何抵偿得了,我……这……咳咳……这一生所……承受的……咳咳……病痛。我……好恨……咳咳……真的好恨你,是你……毁了咳咳……毁了我的一生。”
说到最后,吕氏不顾虚弱还嘶喊了出来。
对吕氏愧疚了一辈子的太子妃,哀求道:“皇后娘娘,妾如何才能补偿你?”
吕氏这才停下了发狂,趴在床沿,伸出枯瘦的指头捏住太子妃的下颌,道:“你当真……想要……补偿本宫?”
太子妃点头,“只要能抵偿当年妾过错之万一,九泉之下,妾也有脸面去见先太子和皇太孙了。”
“好,哈哈……好咳咳,哈哈咳咳咳……”吕氏又大笑了起来,“皇……皇太孙,咳咳……的确是……是可怜的孩子。”
说起自己早夭的儿子,早把眼睛哭得看不清的太子妃,不由又落下泪来。
吕氏却觉得痛快极了,哂笑道:“其实……皇太孙是……是咳咳……不能死的,可惜……可惜先帝为了咳咳咳……为了当今的皇上,只能让……他……让他咳咳……当替死鬼了。”
“什么?”太子妃大为惊诧,“皇后娘娘,你……说什么?”
“哈哈……咳咳……哈哈……”吕氏又大笑了起来,最后才说道:“皇太孙的死……咳咳……说……说白了……就是咳咳……就是替……当今皇上……遮挡咳咳……明枪暗箭……而死的。”
吕氏会知道,也因当年偷听见这番话的勇亲王生母——李德妃,为了从皇寿宫回来,拿这话诓骗的她,吕氏这才一直记在了心里,且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看着太子妃惊愕,又痛彻心扉的模样,吕氏又雪上加霜地说道:“若非……先帝偏心咳咳……皇太孙可是……不会死,所以这是……咳咳……先帝和……皇……咳咳皇上……欠……欠你们……母子的。”
太子妃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皇后娘娘告诉妾这些,到底是要妾如何?”
吕氏收回手,道:“本宫……要……要咳咳……要你告诉皇上……此生咳咳……再不可立……”
待太子妃恍恍惚惚地从坤德宫出来时,天已是黄昏。
彰德辉和陆氏进去伺候吕氏擦洗,又用了些羹粥和汤药,便移灯下帘,让吕氏睡了。
直到二更天,上夜的陆氏准时准点地端来汤药,轻声回禀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该起身用药了。”
就这样唤了两回,不见帐中有动静 陆氏只得放下托盘,微掀起帐子,又朝里回禀了一回。
只是帐中幽暗,只见吕氏模糊的轮廓。
陆氏隐隐觉察不对,手不禁发起抖来,颤巍巍地抓来一旁的戳灯就往帐中照去。
倏然就见吕氏两眼半眯,似是在看床尾的帐子,嘴角微微含笑,一动不动。
见状,陆氏又哆哆嗦嗦地唤了一声,“皇……皇后娘娘,该……该吃……吃药了。”
却还是不见床上的人,有分毫的动静。
当下,陆氏就觉心要跳出喉咙眼了,抖颤颤地伸出手,向吕氏鼻下探去。
也是害怕的缘故,陆氏不小心触到一片冰凉,顿时就摔了手里的戳灯,大惊失色尖叫了起来,“啊……”
彰德辉等人闻声赶来正要呵斥,就见摔落在地的戳灯,竟点燃了地上的毯子,也只得先让人灭火了。
宫中走水,可是天大的事,因此把宗政瑞和艾雅雅都惊动了。
宗政瑞和艾雅雅赶来时,因为救火及时,火灾终究没能成势,但到底还是把坤德殿熏得有些狼藉了。
宗政瑞却也顾不上,只问:“皇后何在,可有受惊?快传御医。”
坤德殿中的人,这才想起吕氏来,跪在地上,不由都往静悄悄的,仍落着凤衔瑞草帐子的,雕凤栖梧的大床瞥去。
若依往常,吕氏早便出来训斥治罪纵火之人了,可闹到如今,吕氏却半点反应没有。
想到此,艾雅雅心内就是一咯噔。
艾雅雅能想到的,宗政瑞自然也没忽略,就见他慢慢走向凤床,一手缓缓掀开帐子。
灯火顺着慢慢大开的帐子,漫进幽暗的床上。
只是都还来不及看分明,就见陆氏忽然又大叫了起来,“啊……”
六姐儿想捂住陆氏的嘴,都来不及的。
宗政瑞断喝道:“陆尚书,你这是成何体统。”
陆氏抖衣而颤地指着床内,道:“皇……皇后……后娘娘……她……她……没……气儿了。”
跟在宗政瑞身后的艾雅雅,一把抓住了宗政瑞的手臂,两眼惊恐万分地看着床上。
宗政瑞安抚了艾雅雅一回,再往帐内看,果然就见吕氏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传御医。”宗政瑞倏然大喝道。
几位御医跪爬着过来答应。
宗政瑞道:“快瞧瞧皇后。”
御医们都不敢怠慢。
彰德辉等人也赶紧把帐子都掀起,悬于金钩。
御医们把脉、看面、探鼻息地忙起来。
没多大的功夫,御医们又齐齐跪下,酝酿出了哭腔回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殁了。”
宗政瑞后退一步,艾雅雅扶住了他,他回头,又轻拍了拍艾雅雅的手,却也没让她松开。
入夜又静谧的都城上空,忽然传来的钟声,将多少人惊醒。
彼时垂拱殿内,摘下簪环鲜衣的艾雅雅正服侍宗政瑞更换上青袍,让他抬手就抬手,让他转身就转身,只是不管如何目光都在追随着艾雅雅。
在给他系乌角带时,艾雅雅就见宗政瑞对着镜子悠悠说道:“我与她夫妻近二十二载,她知我甚少,我知她也甚少。如今回首,我却只能想起她凤冠霞帔,嫁给我之时。她那时候年轻又鲜艳……转眼又与她天人永隔了。我也染了沧桑,生了皱纹。时间就不能再等等吗?”
艾雅雅将殿中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搂着宗政瑞的腰,说道:“皇上,还有妾,妾陪着你一起在变老。”
宗政瑞回抱着她,说道:“嗯,我有雅雅。”
这一夜,艾雅雅都在垂拱殿守着宗政瑞,看着他颁下敕谕,批下大行皇后丧仪的折子,又去看着吕氏入殓设灵。
四更天不到,宫门外命官命妇皆着素服等候,只在一人大步行来之时,才分出一条道来,或深揖,或深福,称荣亲王和荣王妃。
没错,来人正是焦急又哀伤的肃哥儿。
荣王妃傅氏有心要安慰肃哥儿,一时也不能的,只得暂且归入命妇队列之中。
这时鼓声想起,宫门缓缓大开。
肃哥儿踟躇又踉跄着,往坤德宫走去。
一路上重重的白,就连昔日繁花胜锦的御花园,也再不见半点红。
艾雅雅在坤德殿东梢间内哭灵,看见肃哥儿跌跌撞撞地进来,赶紧让人去扶。
肃哥儿却把过来的人都推开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吕氏的灵前,喉头哽咽着好半天才一声声地唤出,“母后。”一声比一声高,直到破裂了声音。
艾雅雅听了,一时也觉心酸。
回想从前,不管吕氏如何,于肃哥儿而言,她的确是再好不过的母亲。
但那些曾经被吕氏所教导的规矩礼数,肃哥儿都丢开了,放声呐喊,放声嚎啕。
彰德辉来请艾雅雅的示下,问可要回禀宗政瑞。
艾雅雅长叹道:“皇后娘娘可是一心一意生养了他的人,让他如今如何不伤心难过的。先让他好好哭一会子吧,不然憋回心里,迟早要坏了身子的。只是你们还要小心伺候,别让荣亲王哀毁太过了。”
彰德辉答应着去了。
宗政瑞终究还是来了,看着痛哭得呕心抽肠的儿子,他俯身轻拍他的背,说道:“肃哥儿,你还有父皇。”
肃哥儿僵硬着身体,缓缓抬头,好半天才认出宗政瑞来,跪在地上抱住宗政瑞的腿,哭道:“父皇,母后……母后走了,丢下儿子……走了。”
宗政瑞又俯身拿帕子给肃哥儿擦泪,又说道:“你母后缠绵病榻多年,这一去许就是解脱了。”
肃哥儿哽咽道:“母后……都是为了儿子……若不是儿子不争气……母后也不能这样就走了。”
宗政瑞想起当年艾雅雅对他说的话,对肃哥儿说道:“如今还不迟,你还能再发奋。皇后也不会走远,只要你闭上眼随时都能看见她,她也在看着你,看着你发奋长进。”
肃哥儿闭上眼,泪水一股一股地流下,“母后,儿子知道发奋争气了。”
吕氏的梓宫停灵七七四十九九日后,因宗政瑞山陵不过雏型,故而停灵寿皇宫。
肃哥儿每天都去寿皇宫守上半日,其孝心,前朝称喻不断。
不单如此,艾雅雅每每从御花园回来,经过坤德宫时,总能见到肃哥儿怔怔地望着坤德殿内,仿若还能等来吕氏传他进去请安。
艾雅雅看得也不得好受,便过去对肃哥儿说道:“你这样,皇后娘娘有知,也不能安心的。”
肃哥儿见是艾雅雅,先揖了礼,才说道:“坤母妃放心,我知道的,这坤德宫迟早也是要有新主,在这之前我不过是想再来看看,母后曾经所在之地。”
谁都知道,这坤德宫若再有新主,除了艾雅雅是再不会有别人了的。
可对于艾雅雅来说,就算她能入住中宫又如何,当真就能和宗政瑞一夫一妻一双人了?
既然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妄想,是奢念,这后位对于艾雅雅来说,就只是个尊贵些的名称罢了。
既如此,给孩子留个念想又如何。
因此对肃哥儿心生怜惜的艾雅雅,说道:“肃哥儿放心,这坤德宫都只会属于你的母后,不会有新主的。”
肃哥儿怔忪,道:“坤母妃,你……”
艾雅雅一面转身离开,一面说道:“福宁宫离皇上最近,在我看来,是比坤德宫还要好的。”
肃哥儿看着艾雅雅走远,又看着晓哥儿骑着食铁兽向艾雅雅走去,听着晓哥儿对艾雅雅说道:“娘,再过些年,儿子也能上沙场去帮二哥杀敌了,保管我们兄弟齐心,杀得敌人仓皇而逃。”
艾雅雅就说道:“上沙场能骑熊猫?”
晓哥儿说道:“怎么不能,当年蚩尤骑的就是食铁兽。”
艾雅雅道:“所以最后他输了。”
晓哥儿:“……” ⊙_⊙ 扎心了。
“娘,你赢了。”晓哥儿下来,和艾雅雅慢慢走回福宁宫,后头跟着一只头上悬着根竹笋,迈着小内八的大熊猫。
望着他们走远,肃哥儿忽然对着坤德宫轻声说道:“母后,你都预料到了吧,坤母妃是会不忍心的,这才让儿子这么做的吧。”
这时候的宗政瑞就在寿皇宫,在祭奠过先帝梓宫后,才到了吕氏灵前,却遇上一人。
这人正是先太子的太子妃。
宗政瑞称一声,“大嫂。”
太子妃木钗素衣,向宗政瑞一福,说道:“妾祭扫先太子与皇太孙,顺路过来给先皇后上柱香。”
宗政瑞点头说道:“皇后生前便与大嫂交好,能见你来,她也能高兴。”
太子妃摇头,笑得意味不明地说道:“不,她不会高兴的,因为她恨妾。”
宗政瑞暗暗叹息了一回,就听太子妃又说道:“都是妾欠她的,就似皇上欠我们母子的。”
宗政瑞微微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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