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2）

楚景一挥衣袖，不甚在意道：“我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当然好意思。再说那姬吴，他是你北上中原的障碍，你若想走出百越一争天下，就必须杀了他。”

他忽然放下酒壶，侧身探到越离眼前，身上的衣料随着他的动作与地面上的蒿草相互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只要借上些许亮光，楚景的一双星眸便能熠熠生辉，他笃定地看着越离，笑的蔫坏：“你越离，从来就不是偏居一隅的人。”

越离眼神暗了暗，没有回避道：“不消说这天下，只为了檇李，我一定会杀了他。”

“好！我就知道！”

楚景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湍水畔，似要随着水流远传，他复又拿起酒壶痛饮。明月攀升，暑意渐消，酒香伴着蒿草香愈发得醉人。

大概是酒劲上了头，一想到往后的宏图伟业，楚景愈发得兴奋，他举着酒壶拔高了声音冲越离嚷道：“我都想好了，阿离！我亡晋你灭吴，我们将那帮姓姬的统统杀了！再平了那些个零星小国！到那时，你我二人再好好较量一番，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如何！”

你说的倒是容易。

越离发现他面上已浮现出些许朦胧醉意，今日二人难得一见，便不愿扫了他的兴，于是将酒壶一举，随意迎合道：“一言为定！”

楚景得到了友人的肯定，甚是满意地喝下最后一口酒，将见了底的酒壶用力往湍水上一扔，迷迷瞪瞪地看着它越飘越远，突然恼道：“好酒需得配乐，今日不够尽兴！”

越离哪里摸得准这醉鬼的心思，好笑地看着他，问道：“你待要如何尽兴？”

楚景愣神了一会儿，似是在整理脑中纷乱的思绪，他努力回忆了半天，才道：“你——你的埙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常吹，其音甚是动听，就是太过悲凉了些，悦耳却伤心。”

“许是太久没喝我这陈酿，你酒量也忒差了。”越离扶了扶额，带着几分嫌弃提醒他道：“那埙早被我大意给弄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为此说教了我一顿，现下可想得起来？”

楚景闻言认真地回想了一番，似乎确有其事，便不再要求什么酒乐相配了。因觉得脑袋愈发的昏沉，于是放松了身子随意地往后倒下，压弯了一片蒿草。他微微抬头枕上自己的胳膊，惬意道：“话说回来，我见过姬吴一次，就在他与我争桑的时候，的确是个美人。”

越离奇道：“女儿身？”

楚景挑起眉毛，诧异地去看他，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你与他做了几百年的邻居，竟不知他是男是女？你还真是个久居越地不出的主儿，今天带酒来给我，委实难为你了。”

越离哑然，不知该从何反驳。

楚景哼哼两声，又接着道：“他是男儿身，极清俊的长相，温润儒雅佳公子，不像你，笑起来跟狐狸似的，那眼睛……”

他尚未说完，越离便伸出手快速给他额角敲上一记，强硬道：“往后没你的酒了，莫再想！”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这可使不得！我错了我错了！阿离！”楚景连忙拽着越离的衣袖讨饶，意识也清醒了一些。

越离将人甩开，站起身来，把酒壶收到身后腰际，仔细拍落了沾在衣袍上的碎草，整理了一番袖口，这才低下头看着满地打滚耍赖的楚景，道：“不和你闹，我真的该回去了。”

楚景安静下来，重新枕起一边胳膊，冲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只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放心吧，忘不了。”

越离拿起萤火灯，抬眸看了一最后眼湍水上支离破碎的星光，转身离开。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平静道：“楚景，风庸是怎么死的？”

楚景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也不多想，只慢慢回忆道：“他呀……那天我率军进了上庸城，搜遍全城也没见着他，想来是死了吧。你问他做什么？”

他说得云淡风轻。

越离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提着萤火灯，伴着一路虫鸣，慢慢走进无边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