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又一春,浅竹窗外,细雨蒙蒙。
楚喻知已经离开许久了。白槿数着日子,暗暗猜测日历上还会有多少个红叉。八月几近画满,不知还有多久,他才能归来。
战场形势风云变幻,战事危急,他却只能每日望着落雨,作为旁观者听看猜想战场的势态。
楚喻知定是忙得很,忙着指挥,忙着战斗。可百忙之中,他还是会寄些书信回来,字数不多,多半只是告知平安,望他不要过于担忧,注意身体。有时想的紧了,也会说声爱他想他,恨不能抛下战事赶回去,可责任在身,他丢不下,白槿也不希望如此。
而对于战场苦恶与受伤情况,他只字不提,白槿便也一概不知,如此反而使他更为心慌。焦躁等候战果,总总暗叹自己无能。若能伴他左右,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心甘情愿。
已是八月底,他有些时日没有寄信回来了。他翻看一眼日历,距离上一次红叉叠着红圈,已有七日了,往常最多也就六日而已。他不禁有些担忧。
他想,许是路上送信耽搁了,又或是战事太忙写不了信。他有听广播,说是前线危急,大抵就是因此罢。
他暗叹一声,起身感到一阵晕眩,眼前发黑,应当是坐得久了,略微有些不适。他扶着椅站稳,抛下疲惫,轻车熟路地穿过长廊进了间屋子。
他信手抽出放置于暗处的竹香,虔诚地将其点燃放入香炉。蒲团就在不远处,可他视若无睹就此跪地,膝盖隐约有些疼痛,可他毫不在意。
他不断跪拜祈愿,祈求上天。
额间隐约泛了红。
倘若您能听见信徒呼唤,请听一听我的祈求。如今战乱未平,多人因此丧生。这世界本该是和平美好的,可为何频发战乱,如此残酷。我渴望挽救生命,可我并非圣贤,无颜祈盼您能拯救所有人。我只求一人,只求一人能平安归来。
求您了……
他在心底暗叹,也开口诉求祈愿。可几句话间,他便忍不住哽咽,大颗温热的眼泪接连掉落,打湿了大片衣襟。呼吸越发紊乱起来,跪趴在地,肩胛已瘦得突露,他不住颤抖。
他知道他近日情绪一直很不好。他知道不该如此激动的,他应当平静些,静候他的凯旋。可他忍不住,他实在忍不住。
他已顾不上这是什么庄重之地,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他不知道战场的真正形势,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此刻,他是否仍在浴血奋战,在炮火中挣扎。
他一无所知。
他,分明是个深爱他的人,却只能从广播、从书信、从报纸中了解那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信息,却几乎探不得一点楚喻知的真实近况。
他见不到他。他多么希望能逃离这里,奔向前线,哪怕同生共死,他也甘之如饴。
可他做不到。他被保护,实则被禁锢在此。楚喻知用他的爱将他束缚在此,他清楚他是在为他的平安着想。
但楚喻知可曾知道,比起死亡,他更惧怕的是与他分离。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急促,眼前骤然黑暗,便再无意识。待他再次清醒,已卧在床。
他侧头望去,宋宵在他身旁。
见他醒了,宋宵紧锁眉头,满面愁怒,连连训斥:“早说了你要注意身体,你这样早晚坏了身子。楚爷都说了他会好好护着自己,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若是伤了根基,楚爷回来可不得气恼收拾你。”他瞪视他,紧接着又说。
“我知道你担心他,可你也得关心自己啊。你说说你,多少次了,哭得稀里哗啦丑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昏倒在地都快吓死了。得亏没什么事儿。快,把药喝了。”他一连串说了这么多,气势汹汹冲他递了药,全然不见当初那冷淡模样。
白槿头昏脑胀,几乎没怎么听进去,但他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随手接过苦涩的汤药一口灌下去,随后不在意地轻笑道:“我没事,你放心。楚哥都还没回来,我怎么敢伤自个儿的身子。”
宋宵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笑说:“但愿如此吧。喏,楚爷的信,听是路上耽搁了一阵。瞧你这慌张的模样,楚爷见了可不得心疼死。你乖乖养病,我做事去了,你好好歇着。”
白槿应声笑了笑,接过他递来的信。宋宵一出门,他便一下子泄了气,缩回被窝。他胡乱撕开信封,细细地看。楚喻知仍是只说了写无关紧要的事,从未说过战场有多么残忍,多么艰辛。
他愤恼纠结,气楚喻知不说,可心中又甜蜜,明了他是不愿自己担忧。
不多时,他因药效而睡了过去。
临睡前,他想着。
我爱他,他爱我。
上天不会如此残忍将我们拆散。
不知还有多久,他才能归来。但我会等的。
只是楚哥,我好想你。
――
战事已近尾声,楚喻知浑身浴血,望这横尸遍野的人间炼狱。山野中分明回荡着厮杀的痛喊,众人的悲切,耳畔却恣意独独回响那人软侬细语。
“楚哥,他们说我是戏子,配不上你。”
“楚哥,报纸上都说我祸害你,骂得可难听了。我才不怕呢,他们就是胡说八道。槿儿出身不好,却不意味着能被他们胡乱揣测。”
“他们总说我们闹矛盾,早晚要散。胡说,我和楚哥分明这么好,楚哥只爱我一个,只疼我一个。槿儿一生就爱楚哥你一个,也只会爱你一个了。”
“楚哥,他们说我目不识丁,也不识大体。哼,槿儿从小习字,如今又有楚哥教,肚子里头包管是乌漆墨黑的,他们哪有楚哥这么好的先生呀?那些短浅的怂包,绝对比不过我。”
“哼,你就是个傻愣子,哪会有女孩子喜欢呀。槿儿跟了你,是楚哥的福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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