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1/2)
倘若有人知道自己何时死去,可能会成为勇者,也可能是懦夫。
白天我漫步在新奥尔良大街上的时候,曾驻足街头的一家花摊,不是很常见的品种,倒像是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慵懒而热情的爵士乐舒缓而欢快的从身后传来,文艺别致的街道上游走着衣着独具特色的人群,街道两边的公寓阳台小巧而朴素。
我摸上宽阔的粉色花瓣,质感粗薄带些褶皱像是纸张,黄色的蕊芯上有许多细软的毛,脆弱而柔软,“这是什么花?”
“百瑞木。”变声期的粗嗓带着些奶腔。
“看起来真平常。”我摆弄着那簇像是野花的百瑞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男孩的脸掩在阴影里,灰褐色的眸子转过来湿漉漉的望向我,哑声道:“我将在明天死去。”
寂静的夜里,道道鬼影映上苍白斑驳的石壁,为首三人的面目在月色下慢慢清晰了起来,与之对峙的是个阴郁华贵的吸血鬼,金色的卷发束在身后,立领处是精致奢华的烧花工艺花纹,蕾丝宽袖优雅的从蓝底金线、花纹复杂的中世纪贵族外袍里翻出来,惨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桀骜华贵的笑。
刹那间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凯厄斯的身影,他们真的太像了,只不过凯厄斯甚少露出那么妖娆诡异而美丽的笑,三千多年权力和鲜血的浸染让他身上沉淀了不少冷漠和不屑,内里的残忍、嗜血和桀骜是种天性,矜贵、优雅和奢华是种血统,沉稳中的冷漠、刻薄和不屑则是种习惯,不是被这个世界磨去了棱角,而是连对它的嘲笑都不屑一顾。
眼前的吸血鬼,则更为年轻,也更有血性。
他们周遭有些破碎的躯体,我转身欲走,肩上却蓦然放了一只冰凉的手,大力制住我的行动,有些仓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我们俩藏起来。”
是德米特里。
他猜到了,我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
他还是找到了我,太简单了,他是沃尔图里最出色的追踪者,而我不过是个刚刚点亮技能的小菜鸟,所以把人藏起来这种事,我的天赋还能这么用?
不过啊,大哥,这种情况下果断逃走啊,你留下来是想等谁请你吃饭吗!
“怎么藏?”
“用你的天赋,阿曼达!用你的脑子想!随便什么东西!只要他们看不见!”他又开始狂躁起来,鼻尖的皮革气息紊乱起来,却偏偏死死压抑着嗓音,语气用力的像是要咬死一只猎物,眼睛却直直的透过一丛灌木注视着那边的对峙。
我只能拼命在脑子里重复一句话: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说的是把我们两个都藏起来!”暴躁的低吼在我耳边小声的响起,德米特里呈一种时刻准备战斗的姿势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我。
这怪谁,我自己造的幻境我自己又看不见,谁知道你没被藏起来。
你这么凶我,不怕凯厄斯请你吃饭嘛?告诉你我凶起来我自己都怕的!
一记眼扫过来,好的吧,我就是怂呗: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看不见我们……
凯厄斯的眼神突然像是利刃直直向我们戳来,及肩的金发迅速的扫过肩部金属皮质的立体花纹,我呼吸一窒,反应过来时已经紧紧攥住了身旁德米特里的手。
夜色那么暗,笼住了墓地一切的腐朽和阴暗,沃尔图里的黑袍阴森森的占领着这块亡灵之地,我却能在人群里一下子看到他,清楚的看到他绯色的眸,锐利凶狠,像是鹰在高空中一下攫住了地面的猎物,恶狼瞬间嗅到了食物迷人的香气,猎杀精准的令人发指。
我甚至觉得他已经看到了我,和德米特里,即使隔着那么多人,墓室和灌木。
可是他就那么又突然的移开了视线,在一片死寂的静默中微微仰面,缓缓吐息,启声道:“你还请了帮手,莱斯特,这里还有其他的吸血鬼。”
我该庆幸一下今天出来的时候为了显得我成熟知性有阅历喷了老多的香水吗?
我重重的按压德米特里的手,示意他我们快点离开,他现在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他。
他不动,我也没办法,因为我被他紧紧制住了。
那我还担心害怕个啥,他都不怕,我怕个锤子,被撕裂被绝食的指定不是我。
“我的荣幸。”莱斯特的薄唇勾起,露出一个似乎是尊敬的笑,手伸到胸前行礼,“尊敬的阁下,我本意不是要与沃尔图里为敌。”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有什么用呢,阁下,只不过在于我怎么去教导和利用他。”
“手段本身没有对错,我们只在乎它达到的目的不是吗?” 额角蜷曲浓密的金发轻轻掠过白皙妖冶的脸庞,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丝血迹,一脸的魇足和慵懒,眼底是藏不住的桀骜。
“那群混血,他们也能为沃尔图里所用。”
“就像你们身边的这些吸血鬼一样。”
阿罗缓步走出来,深沉的语气里似乎有长长的慨叹,双手在胸前交叠仿若虔诚的朝圣者:“生意要和信得过的人做,莱斯特,你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信任。”
“如果你说的是迈克森家族那个小姑娘的行踪,阿罗,我可没有蓄意隐瞒,找不到她不是我的错。”莱斯特轻轻摇头,精致饱满的五官无可挑剔,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眼神投向阿罗,带着一丝危险。
“德米特里,他不是也没能做到。”
阿罗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却又瞬间变得自然得体,嘴角勾笑似乎想要看看他接下来的话。
“隐瞒的人可不一定是我,阿罗,你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他追踪不到的人吧。”
我转过头去看德米特里,却正对上他注视我的眼睛,曜石般凌厉的眸不见之前的烦躁,平静的盯着我的动作。
我心有余悸的转过头,这世上真的有他追踪不到的人吗?
或者是那个女孩,她也有像我一样善于隐藏的能力呢?
“不过那个女孩呢?她也不知道吗?”莱斯特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低头微微转向凯厄斯,眸色清亮,掩不住的笑意浮现了出来,“阿曼达,我们亲爱的先知小姐。”
“不用我提醒,你们也知道她和卡罗琳的交情,我打赌卡罗琳一定知道那小姑娘的行踪。”
应该是在打斗中受了伤,莱斯特有些狼狈的倚在身后的墓碑上,呼吸浓重,浓郁哥特风的神颜依旧高贵妖娆,眼中毫不掩饰看好戏的得意,“卡罗琳那个女人,即使在新奥尔良,我也好久没看见她了呢。”
带着些虚弱而瘆人的笑,莱斯特慢慢抬起头,“说起来,今晚的队伍里,怎么没看见他们俩?”
莱斯特,他极善于玩弄心术。
不过半晌,就把我和德米特里,和他绑在了一起,站在了沃尔图里的对立面。
阿罗偏又生性多疑,再加上我今天那么一出,我和德米特里,我们俩恐怕是撞在了枪口上。
尤其是我。
我没能听清他们后来的对话,也不知道莱斯特后来的结局,德米特里强行带走了我。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我的,我明明藏起来了。
下意识地只来得及扫过凯厄斯,当莱斯特把话头转向我的瞬间,他就迅速撩起了眼皮,阴测测的用狠厉而阴鸷的眼神攫住了莱斯特,那种狂热的暴躁和怒气一下子都被齐齐挡在他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后,眼底冰冷,像是蛇信子渗出恶毒的浓液。
他阴森的獠牙从红似血染的唇中隐隐露出来,似乎要说什么话,但我没来得及听清。
德米特里一言不发地走在我前面,甚至都不打算回头对我说一句话。
这儿的街道十分冷清,两边只有疑似无人居住的空落别墅和枯树,灯光都少见。
“别告诉他们。”我像蚊子一般哼哼道。
不见了身上会扎人的刺,也没了往日雷厉风行的急躁,他停了下来,眼中像是一潭死水平静的对上我,“你指哪件?”
遇见卡罗琳,我的能力,今晚的偷溜,还有晚上墓地的一幕。
我死死的咬住下唇,不敢看他,“所有。”
身边的这个人,分享了我失忆至今所有的秘密,我现在却只能微弱的祈求他,背弃他的信仰和原则,替我隐瞒。
我不能想象,凯厄斯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天赋之后,会把我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从前的自己到底和卡罗琳那个女人有没有什么秘密的协议。
莱斯特,他成功的把恐惧深深的植入了我的心底,有个异常绝望而疯狂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成型:我会不会背叛了沃尔图里?
可又有个声音急切的告诉我:不是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怎么还会允许我留在沃尔图里,凯厄斯又怎么会还把我当作伴侣,沃尔图里可是从来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之后,又突然了然了,因为我是个失忆的人啊,失忆的人有什么威胁呢?
说不定我还有些价值,比如,那个迈克森家的小姑娘。
那我和凯厄斯,又是怎么回事呢?
求德米特里,只是一种本能,理智告诉我,他不会答应。
空气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哼笑,有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凄凉,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没用的,阿曼达。”他眼底染上忧伤的笑意,“你真以为凯厄斯不追究卡罗琳的事了么,在你拒绝阿罗握住你手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们,你有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
德米特里轻轻摇头,凌乱的碎发有些无奈的样子,背过脸去,留给我一个瘦削冷漠的背影。
“你可以拒绝阿罗,我却不能。”
深夜降雾的街道上,空旷的没有一个人,把我的内心衬的越发空虚和无助。
“沃尔图里是没有秘密的。”
这句话,简也对我说过,那时候我正好奇于吸血鬼庞大而浩瀚的历史,会不会也像人类那样将一切不堪和琐碎都深埋在史书的夹缝里。
简冷漠而无声的笑了,有些鄙夷的对我说出那句话。
那时候我才知道,阿罗可以通过身体接触一个人,读到他的内心和生平。
沃尔图里没有秘密,起码对于阿罗一个人来说。
沃尔图里的三个长老里,我唯独不知道,凯厄斯的天赋。
我和德米特里,一路无话,我跟在他后面,眼前只有他坚硬锋利的皮衣下摆和朋克风高帮机车靴。
□□裸的煎熬,我们俩本来可以趁这会街上没人的时候直接迅速到酒店的。
“你……”我思考再三,还是开了口。
他步速没变,声音从前头传来,“想说什么?”
“那个女孩也和我一样,有能够隐藏的天赋吗?”
“没有。”
“哦。”我闭了嘴,没再继续。
冷雾充溢在无人的街道上,遮住了平静的月光和纯黑的夜色,流露出几许落寞。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没什么想问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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