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密计巧施临渊惊(2/2)
是他们大意了。
是他大意了。
或许,他今晚应该去见的是那位统率水师而且此刻就留在芦门屿的将军,而根本不应该来这里。
叶砺此时再也无法待在百罹岛了。他终究知道现在不可能杀了成沅,他也终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芦门屿上的所有人都因此丧命,他必须立刻回到那里。所以,他再也没有看成沅一眼,也再也没有去等那个回答。
事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百罹岛今晚夜炸芦门屿,这就是他们对于穹原进攻百罹岛的回应。这是关于战争的回应。
至此,两方交战,再无可避。
据传,穹原水师抵芦门屿的当夜,子时,因穹原水师不察,误中百罹岛预先布置的陷阱,□□致使芦门屿东南端沉入海底,摧毁了水师的扎营地,导致死伤约数千人,更有约数千人被引发的巨浪所裹挟,因此失踪,另受□□及卷起的浪涛波及,停靠在屿附近的约十数只舰船损毁,受命驻扎于舰船之上的多数士兵也各有所伤。穹原水师抵芦门屿第一日,未战,却已折损近三分之一。
且不论百罹岛是何时在芦门屿埋了□□,也不论百罹岛何时确定了穹原水师一定会驻扎在芦门屿,更不论当夜到底如何引燃了□□,总之,芦门屿上这深夜一炸,是预先筹谋,是兵不厌诈,也是百罹岛对于穹原进攻的回应。
这个消息很快在临渊传开。
最先收到消息的人是周朝和敬瑰。其时,周朝再次来到了千竹山,正在竹屋与敬瑰对弈,敬瑰身边小童却突然匆忙走近,将消息递给了敬瑰,然而,敬瑰却看也没看,直接将消息递给了周朝。周朝欣然接过,敛目一看,突地神色大变。他怔怔地瞪着那传信的纸张看了一会儿,忽而掌心一合,将那纸狠狠地拍在了棋盘上,霎时,棋子乱做一团,棋局彻底混乱。敬瑰沉默地看了混乱的棋局一会儿,挥手让小童悄声退下,接着,他才从容不迫从棋盘上拿起了那张纸。
纸上消息很简单,寥寥几笔,其中详情大概,却非常清晰。敬瑰平静地将纸放回棋盘。这时,却听周朝忽地抬起头,问他:“国师,你说,这是孤大意了,还是孤终究太小看了她?”
周朝终究没有因这事失了理智,他甚至已经在开始反省,开始自思。他到底有没有因为成沅而将事情想得太过于理所当然,太过于简单了?明明他应该谨慎的,因为他,还有敬瑰至今都没探明隐忍十三年之久的苍尔复国势力到底有多强。他们很隐秘,也很小心。所以,他其实同那些人一样,也一直在忍,而且同样已经忍了十三年了。这一次,借出兵百罹岛,他的目的本来有二,一则是想探出他们的真正实力,一则也是想借此战威慑另外的人,然而,不过一日,不过一个夜晚,他的水师就折损了近三分之一。他怎能不恨?他怎能不反省?
成沅,他是小看了她。
周朝愿意承认,但他——
敬瑰一直等到周朝再次坐直了身体,然后才唤来小童,将棋盘等都收了下去,接着,他才平静地说道:“成沅如此,似乎是不想露出真正的实力。然而,她也不想、也不会抛弃百罹岛。”后一句话,敬瑰说得格外笃定。
周朝一哂,淡淡道:“国师竟是如此认为的吗?”他的心绪显然已经平复。
“是。”敬瑰答得很快。
其实,敬瑰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也很明显,这场战争不过才刚刚开始,双方现在都处于试探的阶段,谁又知道局势会怎么演变,如果某一日,成沅保不住百罹岛了呢?再如果某一日,成沅连她自己也无法保住了呢?那时,或许根本就由不得任何人了,包括他,也包括她……
这个消息同样很快地传到了正在交战的大瀚与北孤的主帅手中。
北孤赫连飒闻之,意外地挑了挑眉,似乎第一次对于成沅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人有了兴趣。
而宗正屹却不过淡淡一扫,接着便将消息放下了。这个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大瀚的确是有利的。大瀚与穹原虽已有协议,但协议向来纸薄。如果穹原此时不被牵制,那大瀚后方随时面临着危险。如此看来,北孤挑起战争,的确某种程度于穹原有利;而此时,局势显然已经改变,百罹岛的强势,会彻底牵制穹原。那么,临渊的局势,大瀚与穹原之间的关系,便可以暂时继续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很快,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北孤境内。
某日,在慕出元去夜神山参拜的路上,忽有家仆匆匆而至,将一个桐木制成的红色圆筒递给了慕出元,慕出元盯着那红色圆筒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接过,而接过后,他也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双手轻轻地摩挲着圆筒上的红色漆纹看了很久,眉目沉静,眼含思索,直到约一刻钟后,慕出元才轻轻转开圆筒,拿出里面的纸条,看了看,最后,他将纸条慢慢放回筒中,接着又将圆筒放入怀中,才对那家仆道:“走吧,跟我一起去夜神山。”
家仆立刻答道:“是。”
自始至终,慕出元一直都是一副沉静无波的样子。笑如春风,温和淡然,像极了一个隐世的慕家人。然而,当他独自一人进入夜神山顶的神庙,看着那依旧仿如神祗般默默注视守护着北孤的月夜女神神像时,他的眼里忽地燃起了如火一般的激动,“这一切,终于又要开始了,你看到了吗?”
晏州大岑山依旧如任何时候般安静宁和。
那个消息当然早就有人告诉了沧兰若,只是,沧兰若也同宗正屹一般,知道了,便放下了。
但,此时,大岑山还有一位客居的人。而这个人,正是不久前从盛都来到晏州的顾桓。
顾桓与沧兰若初见那一日,正是穹原水师从晏州出发的那一天。那日,沧兰若难得地下了大岑山,他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同所有人一样,远远地看着装备精良的舰船,还有即将出发的士兵,听着人们低声议论和窃窃私语,似乎人们都不知为什么穹原天子要突然派兵去攻打百罹岛,然而,面对战争,他们却有一种本能的抵触与厌恶,所以,他们议论不断。终于,号角声起,水师出发。忽然地,沧兰若眼波一动,因为他看到了站在某艘船头的一个人影,而同一时刻,心里也已经有个声音告诉了他,那就是叶砺。
原来,叶砺是这样的一个人。沧兰若心想。沧兰若来此当然不只是为了叶砺,可见到的叶砺却几乎与他所料不差。那么,成沅会不会也如同他想像中的样子?
舰船渐渐走远,人群也渐渐散开。而沧兰若却一直怔立在原地,看着那个人影看了很久很久……
“咦,沧兰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这个声音充满惊奇,他脸上也全是惊奇。他微笑地看着沧兰若,目中还带着一抹怔楞。这个人正是齐昀,齐祎的族弟。
沧兰若回过头,侧身看向齐昀,而后他便自然地看到了站在齐昀身边的顾桓。
“我下山来看看。”沧兰若道。
“我不知道你竟然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齐昀比齐祎小约十岁,还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他说话向来心直口快,人如其名,如日光温暖明亮,所以,人们通常并不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毛病。
“我有兴趣。”沧兰若冲他眨眼微笑,目光再次稍稍瞥过静默而立的顾桓。
齐昀立刻了然,也冲他笑开,一脸不正经地调笑道:“我就知道!沧兰大哥平时只是懒,不想下大岑山而已。”
齐昀期待地等着沧兰若的回答。
沧兰若眉梢一扬,依旧浅笑道:“是。”
“哈哈哈…………”
齐昀终于毫无顾忌地笑了。
之后,三人自然地走到了一处。
顾桓初来晏州,遇上齐昀,尔后又遇上沧兰若,因此,顾桓借住到了大岑山。来意不明。
不过,这都是在芦门屿之事之前就已经发生的事了。
但是,沧兰若也是知道的,顾桓定然也已得到了芦门屿的消息——这个震惊临渊的消息。而成沅之名,自那日起,也必然已被许多人记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