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八章(2/2)
惊艳众生的眉眼微弯,薄唇翕动,缠绕着魅惑的声音随之泻出,低哑幽郁,“公子,您到底是来看奴家的,还是来品茗的?”
整一个青楼做派。
段槿煊默默扯了扯嘴角,乜他一眼,嫌弃道:“把你那些勾人的东西都给朕收起来!”
“陛下不喜欢?”他悠然一问,后坐了起来,双腿并拢,手置于膝上,垂首敛目,端庄矜持,语调软媚幽怨,“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①。君家,妾身想您,想得寝食难安、衣带渐宽。”
怎么又成深闺怨妇了?!
段槿煊无语望天。
“得了得了,快别恶心朕了,朕午膳本就没吃多少。”段槿煊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心说这归寒的脸皮也忒厚了,倌人怨妇信手拈来。
故意扳起一张脸,“这是皇宫,你再这样朕把你打出去。”
“哼,油盐不进,没意思。”归寒翻了个白眼,一个翻身躺回榻上,翘着腿直晃,嘴里还哼着小调。
可算是恢复正常了。
段槿煊暗叹,视线落到清绿的茶汤里,琢磨一番,笑问:“你不是从不喝茶的吗?今天怎么泡了龙井?”
归寒扫扫她,别过眼,讥讽道:“我们女帝陛下可是特意差人前来通告,陛下大驾光临,臣能不好好准备么?”
这话怎么听怎么酸,段槿煊忍不住笑了,凑过身去,一脸好奇,“生气了?”
“哪敢啊?”归寒看都没看她,继续冷嘲热讽,“陛下掌握着臣的生杀大权,臣巴结都还来不及呢,除非是自寻死路才敢生气!”
“火气这么大,还说不是生气?”段槿煊笑意不减。
“行吧,陛下说臣生气臣就生气好了,”归寒妥协,加了一句,顾影自怜状,“反正一个失宠之人生不生气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段槿煊简直是哭笑不得,“失宠?这么严重了吗?”
“不然呢?”归寒反问,没好气道,“这都是宫里公认的事实了。”
“哦?”凤眸一挑,尾音拖长,“是哪个不要命的说的?告诉朕,朕定当严惩给寒君讨个公道。”
归寒不以为意,慢吞吞说:“都这么说了,陛下倒是全杀了让臣泄愤啊?”
“只要能让寒君展颜,朕不介意做个昏君。”段槿煊摸摸下巴,一板一眼回答。
“得了吧,”归寒不屑地翻翻眼皮,长睫浮开若合欢,“让你做昏君比登天都难,我可没那个本事。”末了又嘟囔道,“就算是连君则也没这个本事。”
眼角微动,垂了眸,段槿煊但笑不语。
归寒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懊恼地皱眉抿嘴,而后敛上懒散的神态,佯装漫不经心,“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儿了?”
段槿煊身形一顿,抬起头深吸口气,边呼边说:“这不是今天比较特殊嘛,我也不好去别的地方,想着过来跟你聊聊天,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她说得轻松无谓,归寒到底是她知己,明白今天这个日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懂她心里的苦痛,不可说,又忘不掉,这种滋味不好受,他明白。
犹疑半晌,薄唇微抿,复又松开,他轻声说:“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段槿煊一笑,“但到底是因我而死,要说天意如此,那我也算是半个无常,早早索了她的命去。”
归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青楼和侯府的这十九年,他学会了见风使舵,学会了阿谀奉承,努力地用这些他最鄙视最恶心的东西求得活路,唯有面对段槿煊,他能够变回他原本的样子。只是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他,在她低落忧苦的时候,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每每这时,他是真恨自己的无能。
段槿煊见他面色沉了下来,就知他又在跟自己过不去了,眼睛眨了眨,之后从桌上的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塞进了他的双唇。
敛上恩客的轻佻,凤眸微眯,压声缓道:“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她这陡然的风流吓了归寒一大跳,一个激灵,喉咙下意识一动,葡萄顺势卡在了当中,他猛地咳起来,一声接一声,脸都给憋红了。
段槿煊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大的反应,一愣,忙伸手冲他后背就是一掌,一个猛力砸上,归寒身形一弓,又是一声剧咳,那差点要了他命的葡萄从他口中一下子被喷了出来。
窒息消失,归寒大口喘着气,玉面满是被憋出来的红晕,他弯着腰,拍着自己的胸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徐徐抬头,怒目圆瞪。
他咬牙切齿,“段槿煊,你杀人啊!”
段槿煊理亏,张张口,不予辩驳。
归寒不依不饶,狠狠地指着地上的罪魁祸首,威胁道:“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颗葡萄上,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就他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口了,段槿煊也不跟他计较,顺着他说:“好好好,你要是被这葡萄憋死了,不用你出手,朕把自己掐死在你坟前谢罪,这样行了吧?”
归寒凶巴巴地剜了她一眼,闷声不语,段槿煊却觉得有些委屈了,咕哝道:“朕也没做什么,你怎么就给吓成这个样子?”
“没做什么?!”气都顺过来了,说话也有了底气,语调升高,“陛下,您要是再做点什么臣绝对当场毙命!”
翻了翻眼皮,鄙夷道:“也不知道从哪学的那些风月之言,学又学不到精髓,就你这样要真去寻花问柳,绝对的花自闭柳自裁,没一个愿意跟你的!”
也不知道是谁进了朕的后宫。
段槿煊腹诽,倒也不恼,云淡风轻道:“嗯,若论妩媚多姿、娇艳风情,寒君当属一绝,也不枉朕金屋藏之。”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要不朕再赐你个封号吧,就‘媚’好了,媚君,这称呼不错,你也是宫里头一个享此殊荣的,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背地里说你失宠了。”凤眸带着深意弯眯起来,抱胸看着他,“媚君,你觉得怎么样?”
把“媚君”二字咬得很重,俨然是对他刚才所言的报复。
归寒把目光往她那里一投,见她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便知她心情好了许多,他也跟着舒口气,悻悻道:“臣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这殊荣啊,谁爱要谁要去吧,反正臣不要。”
段槿煊笑意更浓,归寒就知道又着了她的道,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抱怨:“你这人啊,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里话那么少,怎么一到我这张口就能把我给噎死呢?认识你这么多年,每次斗嘴都是我惨败,你就不能让别人也尝尝这铩羽而归的滋味?”
段槿煊斜睇向他,说:“我要是能跟别人斗嘴,还有你归寒什么事?”
“这倒也是,”归寒咂咂嘴,躺回去,认命地叹了口气,“想我一世英雄梦,却不曾想未曾出师就阵亡在你这三寸不烂之舌上,悲哉、叹哉!”
段槿煊眼睑一动,道:“这么一说你倒是提醒我了,那些兵书剑法看完了没有?”
归寒点点头,“差不多了,还剩一两本没看。”
“嗯,等明日朕让宇谦给你送新的过来。”
归寒一听,起身作揖,心花怒放道:“臣多谢陛下!”
“行了,你要是真想谢朕,早早把身体练好,给朕到战场上冲锋陷阵去。”
作者有话要说:
① 欧阳修《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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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讲段槿煊为啥不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