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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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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睫不自觉地颤动起来,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神色柔和的她,心上拢起一层暖意,茶褐色的瞳仁漾出水波,“槿煊,我是说真的。”

段槿煊抿唇笑笑,回望向他,细声道:“我知道。你的理想抱负我全记在心里,我帮你,一是真的想要帮你实现这些,二也出于我的私心。”沉默一会儿,她又说,“兵权,我只有交给你才放心。”

归寒低下头,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开口,“太-.祖,真的是太残忍了,竟要让你背负这样的命运,你可是他的亲孙女,他怎么舍得?”

段槿煊浅笑,长长的睫羽颤了颤,眼里落寞的光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屑,散在风里,无迹可寻。

她说:“身为段家人,生来第一条戒律,便是‘忠君’,我亦如此,摆脱不得的。”

归寒听着她认命般的语气,心中一痛一恨,立马质问:“为什么摆脱不得?!你现在是一代明君,百官臣服,百姓爱戴,为什么不能立万世伟业,难道非要守着那可笑的戒律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面前之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握了握,后又松开,唇际溢出一丝苦笑,“归寒,我认命,不是因为我不得不认,而是自愿去认。”

归寒盯着她,褐眸隐隐泛出怒意,许久之后,他烦躁地一挥衣袖,愤懑道:“算了!总之那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眉间狠皱,胸膛明显起伏,轮廓死死绷紧,阴柔不复,刚厉尽显。

段槿煊看他片刻,启唇,“归寒……”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归寒打断她,他压了压火气,义正言辞,“你是我的恩人,救我于水火,没你我活不到今天,这份大恩我没齿难忘。我既已发誓一生追随,定会对你言听计从,你放心便是。”

她缄默。

不知不觉,燥风袭上些许的凉意,段槿煊转头看了看亭外,池内荷花烂漫,池畔木槿雨落。

神思渐远,她想起了他。

——清绝玉公子。

她眯起眼睛,满目夏色迷离恍惚,远处是被红晕渲染的天,连带着她的眼瞳也罩上了一层浅绯。

但她眼前的万物,是千色万彩不察,昏暗灰意蒙心。

清露凝上荷,木槿坠于水。

你看,朝开暮落,木槿花的命运。

便是绽于枝头无人赏,一夕成尘换驻足。

唯愿,得君一顾。

在云祥宫用完晚膳已是月上中天,席间段槿煊饮了些酒,薄酒,不醉人,可归寒还是有些担心,虽是盛夏,但毕竟是晚上,她喝了酒,万一着了风第二日定会头疼。他让她留宿在云祥宫,她不肯,她还有件事没有做。归寒知道她的心思,只让宇谦取了件他的斗篷带着,有风的话就给她披上,好歹挡挡额头,别着了凉。

圣驾去了御花园后的揽月湖,段槿煊屏退左右,连宇谦也退守到三丈开外的位置。

今夜月朗星稀,无云无雾,天气很好,她拆了赤金冠丢在一边,三千墨丝霎时倾泻,飘逸半空中,夹带着隐隐的发香和缕缕凉意。

她往湖边走去,衣摆划过草地,引出“沙沙”的声响,她在湖畔站定,水波荡漾,浅浅漫到她的鞋上,寒意浸肤,她柳眉微蹙,索性直接脱了鞋袜。

裙摆一撩,蹲了下来。

她凝望着手里的物什,那里面薄弱的光映进她眼中,可依旧照不到她的心里,眸子亮了亮,遂又黯淡下去。

借着微薄的光,她的身影被投到了湖面上,而那倒影里,是她在叹息。

她伸手,落入水中,那物什随风飘,随水荡,飘飘荡荡,不知其归。

连君则找到这里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夜色浓深,月冷星微,银辉浅浅撒了一湖,粼光极轻,挣扎几下便不见踪影,仅余一点颤颤巍巍的亮光游弋在浅滩,而那旁边,是一个瘦削的背影。

她蹲在那里,腰身弓着,好像是抱着膝,夜色太浓他看不清她衣装的颜色,只能从那随风微摆的衣角断定是一件极其轻薄的衣裳。月光从她头顶落于身,一层淡银的光边,清冷如霜,一头墨发盈盈闪着幽光,几缕随风起,便如水中的草荇摇曳生姿。

清丽淡雅,像是个落于凡间的仙子。

他这样想。

而后缩了瞳孔,微皱剑眉,显然是为自己的想法甚为不悦。

他凝凝神,迈步走了过去。

段槿煊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一件披风业已披在身上。

她看着来者,眸中闪了欣喜的光芒,虽转瞬即逝,但连君则还是擒到了。

他也蹲下来,手从她身后绕到前面,系上了领间的扣子。

把披风又裹了裹,他看着她,说:“夜深了,陛下小心着凉。”

段槿煊冲他笑了笑,“皇后有心了。”

双臂环抱在膝上,她低下头,把下巴抵上去,浅浅望着缓缓飘去湖心的那团柔光。

连君则随之望过去,瞬间变了脸色。

湖面上漂浮着的,是一盏莲花灯,白色的,花瓣叶子全部都是白的。

纯白的莲花灯

——是给死人的。

他陡然转头看她,声音急促,“陛下……!”

“皇后想听故事吗?”段槿煊淡淡打断他,她坐下来,依旧保持着抱膝的动作,眼神跟随着荷花灯一沉一浮,如夜色深暗的声音徐徐呼出,“朕给你讲一个吧。”

不等连君则反应,她轻吸口气,说:“从前有一对男女,男子是将门世子,女子是京城才女,两人互相倾慕,却碍于礼法规矩无法互诉衷肠,但上天垂怜,两家父母给他们订下婚约,之后成了亲。婚后生活幸福美满,丈夫跟随自己的父亲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妻子则守在家中,将府内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来战事结束,丈夫归来,每日陪在妻子的身边,两人越来越恩爱,再然后,妻子顺理成章地有了身孕,整个将军府都洋溢在喜庆的气氛之中,丈夫更是高兴坏了,时时刻刻不离自己的妻子,生怕一个不小心给磕着碰着。就这样,在丈夫的精心呵护下,妻子平安度过了孕期。

“到了生产的那一天,丈夫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而屋内妻子时不时的痛呼更是让他焦躁不已——他太心疼自己的妻子了。但没有办法,他做的就只有等待,漫长的等待。可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孩子依旧没有生下来,而此时丈夫听闻妻子竟是难产,他再顾不得其他,一头闯进了房门,他握着妻子的手,跟她说不要怕,他会一直陪着她……

“最后,妻子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女儿,孩子很健康,哭的声音很大,但此刻的丈夫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妻子没了,血崩而亡……他就那样抱着他的妻子,整整三天三夜,谁都近不了他的身,谁都劝不动他。最后老将军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进了屋,他本想用孩子来唤回已近崩溃的儿子,可哪曾想,男子在听到孩子哭声的一刹那,竟是扑过来就要掐死这孩子,幸亏老将军反应快,否则这孩子定会死在自己生父的手里……

“他恨那孩子,恨那孩子害死了他最爱的妻子,他宁愿从来没有那孩子,甚至宁愿断子绝孙也不愿失去他的妻子。他从不去看孩子,老将军见孩子可怜,便养在了自己的身边。孩子的父亲自此萎靡下去,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他每日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之中,借酒消愁,俨然是一具行尸走肉,老将军虽痛心,但却无能为力,所以将府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自己孙女的身上,他把她当男孩子养,教她兵书剑法,教她权谋策略,老将军很严厉,只要犯错就动家法,关黑屋不给饭吃。后来那孩子长大了,很像她的母亲,有一次她误打误撞跟自己的父亲碰了面——那是父女的初见。那孩子从记事起就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其实是很怕她父亲的,她怕父亲厌恨她又要掐死她。但她很幸运,她跟她母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凭借了这样一张脸,她父亲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

“再后来,孩子的父亲渐渐找回了作为将门世子的责任,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将府以后只能靠他的女儿。他把女儿接回身边,像是要报复一般,比老将军还要严厉地对待她,毕竟在他心里,就算是他的女儿又怎样,终归是害死他此生挚爱的罪魁祸首。那孩子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厌恶,所以就拼了命地读书、拼了命地练功,奢望着有一天能够得到父亲的一丝笑容,但很遗憾,从来没有,也不会有。他的父亲只是把她当成袭承门楣的工具,根本没有丝毫的感情可言,他要她每夜都跪在他妻子的灵位前,不但如此,每年妻子的忌日,他都会把她关在小黑屋里,一天一夜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算是惩罚吧,惩罚她的出生索走了他妻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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