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街孤儿院(番外)(1/2)
19世纪末,伦敦。
工业革命后阶级分化愈加明显,庞大的伦敦也分裂成两个区域。西伦敦是富人生活的地方,时常飘着香甜的糖果和芬芳茶叶混合起来的奢靡气味。门门户户前摆放点缀红花的绿植让人几乎产生了这样的错觉:冬天永不降临伦敦。透过干净的玻璃朝内看能看见油漆金丝点缀的碎花墙壁,暗紫复古的窗帘按巴洛克曲线斜斜地倚靠在华丽的柄勾上,如同皮毛顺滑的波斯猫那样展现出慵懒的姿态。
在这里,股市里坐满窃窃私语的人,屏幕上各式各样的数据漂浮移动,让人眼花缭乱。银行里西装革履的人们一边看着怀表一边排队,有的手里甚至还拿着午餐。
总之,这是一个城市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正如克利切所说:“灯下盲,只见光,不见影,人往往看不到光鲜亮丽表面下的龌龊。”
维诺妮卡手里握着树枝在沙地上比划着,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的手起皮发皱,像老太太一样。她用瘦弱的肩膀顶顶艾玛:“你说他说的对不对?”
艾玛心里还想着今早翻出来的旧报纸,此刻一下回过神来:“啊?对是对……但是谁不喜欢光鲜亮丽?”那些贵妇人吃下午茶简直是一场艺术表演。她曾经远远地望见过,她们先用镊子把茶叶送进加热茶壶,茶叶必须不多不少正好一盅司,然后灌进甘甜的泉水。等水沸腾后把茶倒进精美的中国瓷器里,再加上蜂蜜或牛奶——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尝过甜味了。
“克利切永远都是对的。”维诺妮卡道,这句话是克利切教他们的,孤儿院的小孩都必须会背这句话。
孤儿院在西伦敦区,这里和东伦敦简直不是一个世界。难民、贫穷的移民、奴隶和社会底层的人都生活在这。富人们随意往这里倾倒垃圾,河里的脏东西发酵腐臭,城市下水道里老鼠横行,疟疾、霍乱都是流行病。维诺妮卡心地善良,她一直很在意生病的人们,无奈一个小小的孩子根本做不了什么,她只能在每餐晚饭前诚心诚意、静默地为他们向上帝祈祷。但是克利切好像并不信这些。
“快回去吧,今天轮到我们洗衣服和床单了,”艾玛拍拍维诺妮卡的头,起身舒展了一下麻木酸疼的大腿。灰白的沙地上留有好心的修女偷偷教她们的单词,“你怎么这么用功?难道你还盼着能去上学吗?那些学校都是贵族小孩子才上得起的。”
“我只是想当个医生,”维诺妮卡用脚趾把那些字母擦掉,“艾玛,你知道医生守则吗?”
“不知道。”艾玛心不在焉,耳边维诺妮卡嗡嗡的声音传过来:“余愿尽己之能力与判断力之所及,恪守为病假谋福之信条,并避免一切堕落害人之败行。”
“余必不以毒物药品与他人,并不做此项之指导,虽人请求亦必不与之。”
孩童稚嫩清脆的童音回荡在树林里,人性柔软的锋芒如同光明般温暖。
孤儿院已经破旧不堪了,多年的风雨飘摇侵蚀了它的根基,就像维多利亚时代的西伦敦也在走向衰落一样。
克利切正在为长长餐桌上的孩子们分晚饭。正对着长桌的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眼神悲悯温和地看着这一群衣衫褴褛的残疾孩子。这是克利切管教堂要的,他们接受了某个资本家的资助,雕像全部换新,于是这尊遗弃的耶稣便住进了孤儿院。
不过克利切看起来并没有信仰,他把耶稣搬进来也只是为了教育他们:“连耶稣都会被出卖背叛,可见你们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自己,要好好地偷东西,看看他们,那些富人,他们的钱从哪儿来?都是剥削我们从我们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偷窃和欺骗不会让你下地狱的。这么说吧,你到地狱里是受罪受苦,那些魔鬼们会让你感受第二次死亡的伤痛,可是呢?就算你到了天堂,那又会怎样?你会为上帝服务,整天拿着抹布跟在天使后面跑来跑去洒水除尘,会带孩子的要帮圣母照顾圣子,不用我说——你们知道小孩子有多麻烦,特别是你们这群小孩子。”
白沙街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有残疾。他们的父母生下他们以后或是因为嫌弃或是因为无力抚养将他们丢弃在福利院门口,而这里最大的圣玛丽福利院并不待见这些孩子,人们总是认为生来残疾的人是不详的,他们一定是得罪了上帝才会有如此遭遇,只有克利切收留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
“都洗好了吗?”克利切分到艾玛和维诺妮卡的时候问了一句。今天的晚餐依旧是少得可怜的黑面包和半根玉米,看起来毫无诱惑力。
“是的,先生。”维诺妮卡小声说,她对克利切很是尊敬。
孤儿院的伙食很差,十三个孩子中小的被克利切派出去乞讨,大一点的孩子则跟着他出门偷窃,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吃不饱,不过比那些黑人奴隶好一点——他们在贩卖后被奴役鞭打,根本活不过三年。一个黑人的价格只比一把蔬菜贵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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