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博弈（2/2）
个人通讯端上的小红点亮了三次，对面就接电话了，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冯年贺清了清嗓子，也没先开口。
“年贺。”一道熟悉的、沉稳的男声在通讯器里响起。
冯年贺坐在红木凳子上，高原的寒气似乎能透过厚实的墙体浸到他的骨子里，一时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上一次和那个人通话应该是冯秋实出生以前的事了，恍然回忆起来，很多人很多事还都是鲜活的，但他们之中的很多都已经沉睡在黄土之下了。
而且，他和他儿子声音一点都不像。
对方说：“你在听吗？”
冯年贺端起已经冷掉了的茶：“我在，阿鸣，好久不见。”
“……阿贺。”过了好久那边才有回音。
“行了，那看样子咱俩应该都知道说的是什么事了，不遮掩了……是我安排他进去的，也是我告诉他有解药的，现在想让他出来也很简单，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冯年贺很坦诚，“……你现在还在北京？”
“等等，阿贺，你好像搞错什么事了，”意料之外，霍鸣在听筒里笑了两声，声音变了形，“我不是来和你谈条件的，我不关心他在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事，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损失一个儿子，没有大局重要。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我不想来和你谈，今天和你通话只是通知你……”霍鸣适时停顿，仿若在酝酿什么，“小水没了。”
冯年贺捧着茶杯的手一紧，随即自然地说：“……是吗，那，节哀。”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比霍鸣了解冯年贺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了，因为那个第二个人此刻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了，并且永远不会醒来。
霍鸣说：“既然你知道了，那么，保重。”
“……我会关掉服务器的。”冯年贺突然笑了，“随便吧，就算为了小水我也得关掉，你说是吧。你说得对，我得保重，关掉的话我活的几率还大一些。”
霍鸣笑着没接话。
“不过你们也永远别想拿到这项技术，永远别想，我宁愿它在我手里烂掉……你等着吧。”
通话中断了。
*
一天以后，时序内某废弃平房。
罗泽川低头伏在窗前，谨慎地观察着窗外跳跃的人影，光线非常暗，屋子里能看到外面，但外面很难发现角落里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胡澄的伤口没有昨天疼了，虽说没上什么药，但幸好没发炎。他忍受力出乎意料的好，但是实际身体太虚弱，这会子精神已经很难撑住了。
胡澄背靠窗下的墙体，单撑着一条腿坐着，用衣服仔细擦拭罗遥川给他的匕首。
他自己的武器已经消耗光了，目前库存捉襟见肘，没有主动出手的能力，只能藏在平房内见机行事。
罗遥川的子弹还是谢阳弋分给他的，他一边留意窗外一边用脚碰了碰靠在他旁边的胡澄的腿，压低声音说：“姓谢的行不行啊？”
胡澄眼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行也比你行。”
罗遥川把目光挪到他身上：“你这是什么眼神？”
胡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哎，”罗遥川继续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你说咱们今天要是真杀了人搞到了武器，出去了，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啊？”
这个问题相当于是在问“你到底是谁”。
胡澄没理他，擦着血槽中最后一点血迹：“你这个设想太远了。”
这一天来，罗遥川头上顶着的1/4已经蹭蹭上涨到了3/4，就差最后一个守卫队员，所有人心里的那根弦都紧绷着。输的那一方一般是会直接自爆的，放在现在就等于现实死亡。而宝藏如今一点头绪都没有，补给站的武器给人下了毒，城市废墟中没有可利用的食物和水，每个人都精疲力竭。
罗遥川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下一个地图能来的更快些。
根据胡澄的道具，下一个地图应该是2985年，他两岁那一年。十分幸运，由于是在现在所处时间之后，武器全部都能使用。并且那个时候虽然也在世界大战，但战得没有降落代这么严重，小区域的热战往往会避开人口集中区，商店、集市肯定不少。
但他们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时间转换的迹象。不仅如此，也没有等到没见过的那两三个人。谢阳弋身手最好、武器库最充盈，由他去正面攻击抢武器，罗遥川两个人在暗中埋伏，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想想呗，”罗遥川挑起眉毛笑了，“遥哥别的不会，就是会想。”
胡澄在心里给“遥哥”俩字翻了个白眼。
自从昨天他的真实年龄在无意中被透露以后，谢阳弋就不想再和这俩小朋友呆一块儿了。谢阳弋笑着说他得有当哥哥的自觉，暗地里却在骂娘，自觉这把手气不太好——本以为抽到的是大小鬼，结果是对三，苦不堪言。
不过谢兄素质很高，从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
罗遥川这时候漫无边际地想，他几月出生的？
突然间，窗外响起了枪声。
——只有一声，鬼鬼祟祟的影子都朝着一个地方跑了，脚步很慌。罗遥川猜测是得手了，准确地射出自己这发子弹，消音器撞碎了出膛的轰鸣，拉在最后的人悄无声息地倒下。
“你在这等我！”
罗遥川直接从窗户越出室内，动作极快地冲到那个尸体面前，娴熟地摸掉他的武器。
突然间，倒数第二个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愕然看见身后队友死亡，就要发出声响。罗遥川抬头刚要上膛发射，一道银色的冷光倏然刺进对方的脖颈里，迸射出了一束鲜血。
是胡澄。
罗遥川笑着看着他，远远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胡澄冷静地回身坐好。
这还是这两天罗遥川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站在平房外阴沉的天空下，冷风夹杂着尘土和细碎垃圾扑面而来，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街道，这格局，这朝向——
电光石火间，他抓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东西。
“靠。”罗遥川喃喃骂道。
……他来过这里！一切都明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