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2/2）
她长长的头发结成一条长辫，脸蛋素净，只贴身穿着寝衣，虽然包的严严实实，但衣料的剪裁很好，腰部柔软纤薄的曲线显露无疑。这身衣服一点儿也不出格，很家常、普通，唯一出格的便是她赤着一双洁白的足，在裙下露出一半，脚趾小巧可爱。
沈时昀看了一眼，立刻将眼睛挪开，看向别处。
“先把鞋穿上。”
林黛玉红着脸，道：“你先别走。”
“恩，我不走。”
她才松了一口气，走回去把鞋子穿上，然后立即想到自己现在眼睛很肿，头发凌乱，邋里邋遢，丑的不能见人，顿时后悔，她刚才为什么想都不想的跳了下来？
见小姑娘又没有动静了，沈时昀说：“不如你先穿好衣服，洗漱一下，吃个饭，我们再聊？”等了一等，见小姑娘没有反对，他走了出去。
沈时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不知是不是受了紫鹃的嘱咐，满园子数十个丫鬟没一个理会他的，他也不介意，望着天出神。
直到林黛玉收拾好，雪雁来请他去用膳，眼睛看着地面，颇是不大情愿，显然是为她家姑娘打抱不平。
沈时昀的确还没用饭，他喝了一夜的酒，胃部隐隐作痛，但此刻却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林黛玉也是如此，两人相对沉默，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她拿筷子的动作有点僵硬，筷子掉在地上了两次，干脆不夹菜了，只喝了半碗燕窝粥便罢。
用过饭，沈时昀说：“我们在园子里走走吧。”
林黛玉僵硬的点头，两人一齐进入了园中。
她住的这个园子从用心程度来说丝毫不输崇园，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建造而成，崇园能够日进斗金，这个地方却只是林黛玉偶尔来住一次的临时居所而已。
风景虽好，两人却无心赏玩，走到一个水榭停了下来，进去歇脚。
这一路上，沈时昀都在斟酌着要怎么说，林黛玉则是忐忑不已，仿佛在等一个判决。
沈时昀温柔地看着小姑娘，道：“玉儿，这段时间，你一定很伤心，不知道怎么办。是我太粗心了，没有注意到这些，哥哥向你道歉。我还要告诉你，你是个非常好的姑娘，已经是最好的了，所以，就算是你喜欢上什么人，也不必迎合他的喜好，成为他喜欢的模样，没有人配的上你那样做。”
被他包容的目光注视着，林黛玉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一些，轻轻摇了摇头，张张嘴，羞的说不出话。
沈时昀说：“你不用觉得很难为情，其实男女子之间产生感情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这是人的天性，没有任何的不对。我们两个自小一同长大，你长在内宅里，身边没有几个年轻男子，喜欢上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兄长也不为怪。”
林黛玉的心跳停了一瞬，有种不详的预感。
沈时昀接着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这种感情一开始就是从亲情出发的，始于对兄长的依赖和崇拜，你或许不能够分清楚对我仍然是亲情还是另外一种感情。”
林黛玉睁大了眼睛，气的红了眼眶，“你，你觉得我分不清吗？”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连这都分不清！
沈时昀不紧不慢的道：“玉儿，你先别急，我只是提出这个可能而已。你理智的想一想，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呢？你才十六岁，经历过的事情还很少，偶尔因为我的爱护对我产生一些想法，但这种想法或许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了。”
林黛玉手指捏的紧紧的，她觉得不是这样，可是无法反驳。他句句说的都在理。
她闷闷的说：“我不觉得。”她看到他的时候，心跳的好像要飞出来了，想要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想和他一直在一起，那么浓郁的感觉怎么会有假呢？
沈时昀说：“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再说第二件，兄妹跟夫妻之间的相处。”
她原本有点伤心，正在努力的憋眼泪，听到“夫妻”两个字，脸颊顿时浮起一层娇艳动人的绯色。
“兄妹之间，就好像我们两个。我们青梅竹马好多年，自以为已经非常了解对方了，关系也非常亲密，但是，这种亲密跟夫妻之间还有很长的一
段距离。我看起来是个很温和的人，可其实我也有非常非常多的缺点，还有非常可怕的秘密，因为兄长的责任，这些秘密我不会在你面前呈现，却瞒不住以后的妻子。”
林黛玉皱起眉：“你才没有。”他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沈时昀禁不住笑了，“谢谢夸奖。不过，这世界没有人是完美的，所有人都有让人不堪忍受的缺点。这些缺点只会呈现给最亲近的人看，或许等你知道了之后，或许觉得很恐怖，恨不得离我远远的。”
林黛玉大声道：“我不会的，我不会觉得你恐怖，也不会离你远远的。”
沈时昀看着她，说：“如果你面前的我，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鬼，一个披着人皮的老妖怪呢？其实，或许我比我爹的年纪还要大呢？”
林黛玉联想到姨父严肃古板、翘着胡子教训人的样子，连忙摇摇头：“你不是。”
沈时昀说：“我有时候觉得，成亲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件事，一对本来相爱的恋人日复一日的相处，互相了解彼此的缺陷却还要忍受，或许有一天他们会互相憎恶到诅咒对方去死的地步，可是因为这段关系，他们永远不能分开。”
他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中。在上辈子，沈时昀是个很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他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最后闹上了法庭，对彼此憎恶到看一眼都不愿的地步，非常不体面。后来他谈过的几段恋爱都已失败告终，彼此初时都觉得对方不错，相处下来就会发现性格非常不兼容，幸好及时止损。在古代甚至不能用谈恋爱的方式来磨合感情，因为谈了恋爱不结婚就等于耍流氓，适配的可能性就更低了，他自从来了古代，就没有想过要成亲，连恋爱都没打算谈。
他看着林黛玉，小姑娘眼眸中满是不解，她年纪太小，太纯稚了，还理解不了他这段话的涵义。
沈时昀说：“兄妹远远比夫妻的关系来的稳固多了。亲情使得兄妹之间永远有斩不断的感情，但又适当保持了距离，就算发生了矛盾，也不会危及这段关系。”
林黛玉十分沮丧，她明白了，“你讲那么多道理，拐着弯说我蠢，你就是在拒绝我，我明白了。”她感到很伤心，虽然沈时昀千方百计顾及了她的面子，尽力的不伤害到她，可她知道，他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在拒绝而已。
他说她是最好的，可他喜欢的仍然不是她，或许她根本做不到他的要求。
他那么体贴，堪称最好的兄长了，她连气也生不起来，只是心里很难受。她觉得鼻子和眼眶都酸得很，眼泪憋不住的想要往外流，她强忍着，努力眨眼睛，将头埋的低低的，忍住不哭出声。
那样太丢人了，她可不能像昨天那样丢人。
沈时昀同样不是滋味，他摸摸小姑娘细软的发丝，迟疑了几秒钟，说：“我只是说，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我们需要好好的考虑清楚。”
林黛玉惊讶的看着他。她刚才以为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他仍是很温柔，但是看着她的目光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林黛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经过沈时昀一番话，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没有陷入颓丧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