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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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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栾京大雪,雱雱下足三日。

野郊千里染白,城堞百尺银素,远方的天际线埋没在了积雪中,茫茫难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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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栾京一条曲折的弄堂里,九儿裹着斗篷,顶着鹅毛大雪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藏在袖内的十个指头生满了冻疮。

岔路口西边飘来一股炖肉香,九儿吞了吞口水,连续几天不曾进食的肚子越发饥饿了,可身上连一枚铜板也找不出来了。他捏着空瘪的钱袋子,心一横,屏住呼吸,扭头往东边拐去。

原本,九儿是活不到现在的。

芸娘攒的碎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勉强够他果腹。只是他一个孩童,涉世未深,哪儿懂什么做买卖的伎俩,一路上不断遭人讹诈,碎银子被骗得精光。到最后,就连仅剩的半吊铜钱都给抢了去。

严冬逼近,他没有御寒的衣物,只能从破庙里扯几层帷幕,摘了蛛网,夹着杂草胡乱裹一裹,没有充饥的干粮,也只能沿途讨一口残羹冷炙,饿得面黄肌瘦。

这般折腾了个把月,又染上了风寒,险些病死在半途。

所幸那段时日,京中有一位缙绅施仁布德,在城外方圆二十里设了救济点。九儿生得标致,又饿了许多天,瞧着楚楚可怜,所以比别人多得了几个白面馒头,还额外得了一件红斗篷。正是靠着这些救济,他才撑过了最为饥寒交迫的日子。

但活下来是一回事,进城是另一回事。

栾京守备森严,城墙上箭塔遍立,如果没有通关文书想要硬闯,十有**会被射成筛子。

可九儿必须要进城。

这是他和娘亲约定的地方。他没能登上彩漆大船,孤身一人跋涉了千百里,就是为了看一眼日思夜想的栾京。

在城外徘徊了几天后,他终于混入了一支夷南富商的车队,扮作仆役,连蒙带混地进了城。然而皇城肃穆,阶级严苛,上一层密不透风地压着下一层,想活下来竟比荒郊野外还难。

九儿是一只误入牢笼的幼鸟,等发觉不对,早已经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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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总得去哪儿找一口吃的才行。

他还不想死。

九儿实在饿极了,胃脘抽搐,眩晕一阵接着一阵。他步履维艰,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从小巷中出来,走到了更宽阔的四井大街上,指望着能在街边捡到一点别人丢弃的残食。

恰在这时,一辆四架马车飞驰而来,快如利箭,瞬息已至跟前。驾车人见九儿蹒跚走在一旁,怕他挡了路,扬手就挥下狠厉的一鞭。

长鞭破空而来,猛击在地,激得碎雪四下迸溅,带起的劲风将九儿一头扳倒。

同时马蹄如暴雨般从身旁踏过,扬长而去,只余空街蹄铃声。

“呜……”

九儿伏在雪中,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刚才那一摔,他的下巴重重磕到了石砌,牙关疼痛欲裂,手掌也被一地碎冰割出了血口子。

他本就羸弱不堪,是靠着意志才撑到今天的,此刻破了胆,力气散尽,连爬都爬不起来了。零星有几个路人经过,见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怕沾染晦气,都加快脚步绕了过去。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人来扶他。

九儿害怕极了。

冰雪是会吃人的东西,它们借着人的体温融化自己,然后湿透薄衣,贴住皮肉,将人的精魂一点一点抽干。慢慢的,人便不觉得冷了,反而异样地暖和起来。等暖和得犯了困,就双目一阖,被无声无息收去了魂魄。

他之前在野郊见过太多流浪汉的尸体,半截埋入雪中,乌紫冷硬,悲惨得难以形容——难道他也要这样死去了吗?

九儿不甘心,却抵挡不住浓重的困意,眼皮沉沉盖了下来。

嚓,嚓,嚓。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踩雪声。窸窸窣窣的,由积雪送到耳边,没绕道,没转弯,一步一步径直走向他,停在了跟前。

九儿终于盼来了希望,尽力抬起小手,想让那人拉他一把。

救救我。

请你救救我。

可是对方无动于衷,仿佛随着踩雪声一起消失了一样。良久,或者只是须臾,那踩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它抛下了九儿,渐行渐远,很快被沙沙的风声盖过了。

九儿满心绝望,强撑的一口气就这么断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就在意识濒临消亡的时候,九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很近,几乎触手可及。

他精神大振,奋力睁开眼睛,只见雪地上凭空多了一只八角食盒。盒盖半开,里头端端正正摆着八只白玉烧卖,皮薄汁满,热气腾腾,还有一块洒了糖霜、缀满碎果仁的桂花糕。

是吃的!

九儿抓到了救命稻草,扑向食盒,把它牢牢捂在怀里,抓起一只烧卖就往嘴里送,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

这白玉烧卖的做法与寻常人家十分不同:馅儿是精碎的肉糜,拌上水嫩嫩的冬笋芽和羊角葱,一口下去,肉汁鲜香滚烫,从口腔蔓延到四肢百骸,浑身的疼痛立竿见影地淡去了。

吞完八只烧卖,九儿又将目光移向了桂花糕。

他有大半年不曾吃甜了,发疯般想念那些廉价的糖精味儿——腻得舌尖微苦,仍是奢侈之物。而这桂花糕的滋味却是他从未尝过的,桂香浓,糖霜淡,口感软糯,余味厚实,好似摇落一树的花蕊才能结出这么一小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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