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男孩与魔王(1/2)
雾一直没有散去, 至少在桓卓然的世界中是这样的。
他记得自己在帮江锦望风的途中, 发现教堂的侧门处传来异动。他追出去后立刻陷入迷雾中, 怎样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然后他遭遇了伏击,一些镇民从迷雾中缓步走出, 手持利器和枪炮, 似乎想要置他于死地。
可惜对方失策了, 因为他是“不死”的。
对于过去, 桓卓然能记得的事情很少。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懵懵懂懂, 像婴儿般对世界一知半解。他似乎知道桌子是桌子, 凳子是凳子, 可又不能很好地理解这些事情。甚至一度连吃饭都很困难, 需要江锦的帮助。
江锦从不是一个耐心的人。她会发火,如果他的言行没有达到预期,她总会在房间里摔摔砸砸, 而后奔溃地朝他大吼大叫。
他从没有告诉江锦,他不喜欢这样。
或者说他从不敢告诉她,因为他怕江锦会抛弃他……
这个世界之于他,太过于陌生。
他能够相信且依靠的人,也只有江锦。
桓卓然默默地看着迷雾,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江锦身边超过一天。
他记得江锦曾说:如果意外走失,一定不能乱跑, 必须留在原处等她来找。以免两人的移动方向有误, 反而渐行渐远……
他很听话, 留在了原处。
可江锦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桓卓然走到一棵树下,坐在草地上歇息。
他已经站了很久,防备着迷雾中镇民们偶尔的突袭。真奇怪,明明大脑被什么洞穿,他却依旧活着——有心跳,会疲惫,甚至需要吃饭和睡觉。
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江锦却不以为然。
她固执地认为只要“他”活着,一切都好说,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所以,“他”到底是谁?
江锦口中的那位“桓卓然”又是谁?
他不知道。更可笑的是,江锦似乎也不知道。
每当江锦帮他回忆过去时,他的疑问江锦鲜少能答得上来,问得多了,江锦会发火。久而久之,他便不再问,仅仅扮演好自己聆听者的角色。
有趣的是他不问,江锦反而会主动去说“桓卓然”的过去——
奇怪的,像是瞎编乱造的过去。
江锦的话中全是破绽,他从不反驳。她口中的“桓卓然”更像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完美,强大,仿佛一跺脚,地面都能抖三抖。
他的过去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桓卓然只知道从自己记事起,便跟着江锦在不同的梦境世界行走。
江锦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但在桓卓然看来,江锦更像一位保护者,一位不称职的老师。她不太耐心地讲述着关于梦境世界的一切,似乎她对梦境世界也仅是一知半解,这让他们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在梦境世界求生。
漫漫长路上,桓卓然见证了江锦的成长。
她从一个遇事只会发脾气的小姑娘,逐渐变成一个哪怕手染鲜血,也能冷淡地嘲讽对方不自量力的杀戮者。她第一次杀人时还会呕吐发抖,现在却像嗑了药一样兴奋,好像每杀死一个人,她都能汲取到对方身上的力量。
他不喜欢江锦的滥杀,但他从不阻止,甚至助纣为虐。
他思考过其中的原因,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解的死结:最初他害怕违背江锦的意思,进而被责骂,被抛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仿佛帮助江锦完成她的意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直到,不久前的相遇与转机。
————
桓卓然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他和江锦穿过边界,来到一个全新的梦境世界。
这个梦境世界看起来毫无危险,城市繁华,人人行走匆忙,没有人会在意人群中不起眼的他们。于是,他们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恋人,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挥霍着身上的财产,享受现代社会提供的便利生活。
他们在广场喂鸽子,在江边散步,在餐厅品尝当地的美食。
他们都以为这个梦境世界简简单单,不会有什么危险。却没想到一枚导弹自天而降,在城市正中轰轰烈烈炸出一片耀眼的白光。
人类,总是会创造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用来毁灭自己。
他和江锦在大楼中来不及逃跑。大楼坍塌时,他仗着自己不死的能力,将江锦推到一个安全的角落。自己大半身体被压在水泥石板下,动弹不得。
对桓卓然而言,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的能力不受控,一旦受伤,会立即开始修复。而江锦那时的能力仅有一个“互换”,每二十四小时只能使用一次,且只可互换自己和任意物体之间的位置,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江锦在一旁像孩童一样嚎啕大哭,反复诅咒命运的不公。
他则在石板下不停地重复着死循环:修复,损害,修复,损害……
死水处于持续的消耗中,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彻底死亡的准备。
就在两人都已绝望时,一个年迈的老人出现了——
“现在旅行者们的素质真是一代比一代差,这么点小小的麻烦都不能自行解决。”老人的声音不像责备,而像无奈的抱怨。桓卓然只觉身上一轻,水泥石板和零碎的石块一个个悬浮在半空中,让他终于可以从中脱困。
江锦匆忙把他从废墟中拉了出来,巨石原封不动地落回原处。
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废墟中。
她佝偻着腰,头发花白,身上灰扑扑的,看起来像是这场灾难的另一个受害者。但桓卓然明白,这不过是旅行者来到梦境世界后自动获得的当地身份。
他们未来得及喘息,老太太突然严厉地问江锦:“你的能力是什么!”
江锦被老太太骇住,老老实实讲述了自己“互换”的能力。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近,遇到障碍物,她会漂浮上天空,像超人一般在废墟中来去自如。
她站在江锦面前,厉声道:“我看你这丫头是不想让你的同伴活命!你的能力完全能够拯救你的同伴,为什么不去做呢?”
江锦当时也生气了。她原本就不是尊老爱幼的人,被这样质疑,便和对方吼了起来:“我能做什么!如果我和他互换,一定会被石板压死;如果和他身上的石板互换,上边摞着的那一堆石板会立刻砸下来,把我们一同压死;或着从最顶部的石板开始互换?等互换完的那一天,人都死透了吧!”
老人听后用拐杖指向一处狭小的空隙:“看到那处间隙了吗?以你的身材完全能够挤得进去!你本来只需要挤入间隙,将足够大的支撑物互换到这里,你的同伴就会脱困,而不是哭哭啼啼地让同伴等死!旅行者,要多动动脑子!无论在现实世界还是梦境世界,都是聪明人活得更长久!”
江锦被训斥得无话可说。
这个神秘的老人带着他们离开废墟,找了处无人的宅子安顿下来。
她自称“祝老太”,偶然路过这个梦境世界,遇到了他们。
自从被训斥后,江锦对祝老太十分敬重。
她像是找到了能够依靠的对象,诚恳万分地向祝老太求教。
祝老太虽说严厉,但也不藏私,耐心地解答江锦的疑问。桓卓然能看得出,祝老太一开始对江锦有些戒备,后来像对待晚辈一样认真地教导着江锦。
“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在论坛上好好学习?连这些都不知道?”
“我当时特别迷恋他,只想看和他有关的事情,其他都不在意。”
“哎,哪有像你们一样的亡者。能熬到现在未死,不知该说是你们运气好,还是足够的坚强。起初是我误会了你,能带着他活到现在,你也不容易……”
江锦与祝老太聊起往事时,桓卓然正好路过她们的房间。
神使鬼差,他停了下来,偷听起两人的谈话。
祝老太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锦沉默了许久,带着些许哭腔说:“您应该在论坛上听说过我和他的事情吧?我……祝奶奶……我特别后悔过去的所作所为!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绝不会再多看他一眼!我真的知错了!”
“别哭了,傻孩子。”
“……祝奶奶,我和他成为亡者后,没多久就遇到一个难缠的异端。阿然……阿然他明明特别恨我,但还是自异端的手中保护了我……”江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头部被贯穿,人……人立刻就不行了……我救不了他!”
“那他现在这是……”
“我抱着他一直哭,他突然活了过来!我也不明白。”
“哎,梦境世界的许多事情都说不清楚,也许你不希望他死,所以唤回了他部分的意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锦急切地问:“祝奶奶,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复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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