腋成裘（2/2）

谢枝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还在回味着今日的这个好消息，难得地觉得轻松起来，像这几日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被吹散了似的，又朝听了动静，过来侍立在旁听候吩咐的骊秋道，“你继续采雪吧，我再去叫个丫鬟来帮你。你一个人仔细别摔了下来。”

骊秋欢欢喜喜地应声，正想跟自家少夫人说几句俏皮话，就瞥得一个仆役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道，“禀少夫人，谢家少爷来了。”

谢枝愣了愣，然后一边叫仆役领了他进来，一边又想着，怎么什么事都赶上了今天呢。

……

谢归是提了大包小包进来的，一远远地看见自己姐姐，便迈开了步子跑了过来。“姐姐！”少年的笑容明朗，在这天地簌簌落雪之间划开一道暖融的晴光。

谢枝不见他时心里思念他，见了他却又忍不住板起脸来训他，“你怎么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这里是相府，你这么大声嚷嚷，惊扰了老爷夫人怎么办？”

她嘴上不忘教训，一边却拿手拂去飘落在他发间的雪花，又去碰了碰他的手，知道他没有受了凉，心里才放下心来。

谢归挨了训，可怜巴巴地朝她吐了吐舌头，转眼又把这事抛诸脑后，浑不在意地先朝着骊秋打了声招呼，然后跟在谢枝身边，沿着抄手檐廊朝正屋的方向走，露出邀功似的表情，“姐姐，我今天可是拿了好多好东西来呢。”

进了屋，谢枝看他提着那么多东西，自己都替他觉得累，就示意他先把东西都放下。谢归却已是急不可待地把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讨自家姐姐开心。

“姐姐你瞧，母亲知道我今天要过来，特意让我备了一盒你爱吃的点心。”

“还有这个，你出府前还没看完的几本书，我也给你拿过来了。”

“啊对了，我出门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这个转交给姐夫。”谢归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一堆包裹里，翻出件狐白裘来，“这是之前有人送给父亲的。不过父亲母亲都说他们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而且我姐夫不是身体不好嘛，干脆就让我送来了，正好冬日里也好保暖。不过我觉得相府也不缺这种好东西啊，可是母亲非得让我拿来，我怎么说都不听。姐姐，你说姐夫不会嫌弃咱们吧？”

谢归正自顾自说得起劲，反而没注意到谢枝慢慢沉下去的脸色。谢枝伸手摸了摸那件柔滑如水的狐白裘，问道，“你刚刚说，是有人送给父亲的？”

谢归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谢枝偏偏抓住了这一茬，于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对啊，好像是中书门下的什么检房官。”

“父亲以前不是从不受贿行贿吗？”

“啊？”谢归更懵了，“姐姐，这怎么能叫受贿呢？这大过年的，人情往来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以前父亲做的是地方小官，哪有人会给他送礼啊？你还不知道吧，等过了年，父亲就要被升为中书舍人了。那可是天子近臣，别人可不得上赶着来结交吗？”

“中书舍人……”谢枝喃喃道，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阿归，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谢家世代为官，自持清廉。以前我们不管过得多苦，都不会染手这些不白的钱财。为何父亲如今却这样糊涂？”

“姐姐，”谢归原本的开心劲也消了下去，怔怔地问了句，“这……有这么严重吗？可是你现在可是李家的少夫人啊，有人敢拿父亲怎么样吗？”

“阿归，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谢枝想起前段时日老师的交心之言，眼底带上了一丝隐忧，“这世上哪有不变的格局。”

“那……那这衣服，我是拿回去还是留下啊？”谢归被自己姐姐弄糊涂了。

沉默了会儿，谢归才听到姐姐低低地叹了口气，“你暂且先把它留下吧。”

谢归听话地应了，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枝也觉得大过年的，把气氛弄得这样严峻也不大好，便扯开话题道，“我前几日去见了老师了。”

谁想一听这话，谢归瞬间咧成了一张苦瓜脸，“姐姐，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起这一茬啊？你不知道，老师回来之后，跟父亲一道抓着我念书，连年三十那天都没让我歇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