腋成裘(1/2)
千家万户都忙着除尽污秽,张贴楹联,簇新的衣衬着满面的喜色。爆竹声声,惊破皑皑白雪的寂静,在雪堆上留下红色的碎纸,欢欢喜喜地迎来了新的一岁。
只是相府的年,向来过得便没有其他人家那么轻松愉悦。今年亦如是。
李承玉的咳疾越发严重,简直要呛出血丝来,常常连句完整的话也一口气说不全了。人也是越发惫懒,不爱动弹,常常把自己卷成个蚕蛹似的窝在床里头。
相府上下都如临大敌一般,东厢的下人们更是愈发警醒,主屋一天里便要勤勤拂拭,用清水去尘,再用熏香细细地将屋子里染过一遍。只是这么做,似乎只能给自己一些安慰罢了,而李承玉的病情并没有半分好转。
李大人忙着今年开春的新政,李夫人更是有着全府的事要盘算。今年谢枝新嫁了进来,这东厢的事自然也就无可避免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少夫人,这是东厢今年的进项,您看看可有什么地方不妥的吗?”
“少夫人,今年各家送来的年货都登记在册了,您什么时候清点一下?”
“少夫人,……”
小时家中无钱请仆役,因此谢枝打小便帮着自己的母亲料理家事,碰到这样的场面倒也不觉生疏怯场。她叫一个丫鬟站在自己身边拿着名册唱名,自己一手拿着账簿校对,另一只手则按着张算盘飞快地扒拉着贯珠。
等她终于得以搁下笔,喝口热茶,再揉一揉酸痛的手腕,却恰好撞见了方大夫进来,便抬了抬手示意身边的丫鬟们先噤声,然后起身问道,“方大夫,可是少爷出了什么事吗?”
方大夫忙摆手道,“少夫人误会了。我这次来,是有要事想告。”他素来性情爽快,因而也不拐弯抹角,只是直言道,“今日,我一位四处游方的好友回了京城,来找我闲谈。无意中他同我提起,有位药商在身毒得了株七叶拘怜花,大概近日便会送到城中的惠方药铺。”
“七叶拘怜花……”谢枝喃喃地念了一句,继而追问,“这药,可是对少爷的病有好处?”
“正是。”方大夫解释道,“传说佛祖座下有位名为拘怜的弟子,曾在花下顿悟。此花便是因此而得名。它只生于身毒境内,极为难得,当地人觉得只有有缘之人才可寻到它。世传此花可生死人肉白骨,当然,这不过只是好事之人的妄言罢了。但它确可温腑养肺,效果奇佳,且药性温和,对少爷的病状极为有效。”
谢枝听了亦是欣喜,便急着问道,“那大概何时会送到京城呢?”
“这……具体的日子便不清楚了。毕竟如今大雪封道,商旅行路艰难。只是少夫人还需切记,此花珍贵非常,恐怕到时候京中的其他贵人们也会得了消息,想要重金购买。少夫人若是要以防万一,最好还是要找人日日守着药铺的动静,最为妥当。”
谢枝一听,觉得这个办法虽然麻烦,但的确能消解很多意外。别人要买,自然也是因为家中有病人,她总不好从别人手里硬抢过来,唯有图个先来后带。于是她当即便向方大夫道了谢,站在原地想了想,就出门找唐寻去了。
唐寻这厢正在树下捧着一个青釉瓶,仰头望着。骊秋踩着一张凳子,一手拿着梅枝,小心翼翼地把枝头积雪抖落到瓶中,积存起来,等到来年春夏泡茶喝。
“阿寻。”谢枝站在游廊下,围了一件暗红披风,白狐毛围着她那张小巧的脸,显出一种楚楚动人来。
听到少夫人唤自己,唐寻连忙把手上的活计放下了,一边赶过去,一边拿袖子抹掉了自己脸上不小心被抖到的雪渍,“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有件事想拜托你。刚才方大夫来找我,说有种叫七叶拘怜花的草药能治少爷的病,这几日便会被送到京城,所以还想请你这几日都在惠方药铺守着,免得被别人先买了去。”
她找唐寻帮忙,也有自己的考量。因顾虑着丫头们手脚轻快,心思细腻,所以东厢中便只有丫鬟伺候着,总不好叫她们日日在外头抛头露面。家中其他的仆役她也不相熟,总是不安心的,唯有唐寻,本就是李承玉信任之人,自然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好不过的人选了。
唐寻一听是为了自家少爷,自然是十万分的乐意,当即便要出发。谢枝却把他拦下了,嘱咐道,“你要记得,要是到时候真跟人争起来了,万万不可说你是相府的人,免得让人觉得我们相府仗势欺人,平白给少爷惹麻烦。”她又伸进衣袖,拿了几张银票出来,约莫几百两的样子,塞到唐寻手里,“我身上就这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说着,她又把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要是实在不够,就把这簪子做个抵押,然后再回府来找我拿钱,知道吗?”
唐寻自是一一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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