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卿卿(1/2)
谢枝回到舒光居的时候,已过了酉时。屋子里已掌起了烛火,火光柔和且温暖地摇曳。外头的雪虽然已停了,可白日积得厚,还能听见折断树枝的声音。
谢枝解下鹤氅,递给骊秋。她默默地看着骊秋把上头沾到的细雪掸下来,觉得这屋子里头空荡荡得难受,便问道,“少爷去哪了?”
骊秋正一心把那衣物叠好,乍一听,也愣了会儿,招来正在沏茶的丫鬟,问道,“姒云,少爷现下在何处?”
那被点了名的丫鬟搁下茶壶,道,“回少夫人的话,今日是少爷沐汤的日子啊。”
经她这么一提,谢枝总算是记起来了,李承玉除却每日要服好几帖药,过段时日还要沐汤,尤其是逢着寒冬,次数更繁。
她又问,“那你们不在跟前伺候着吗?”
姒云笑笑,“少夫人,您来之前,药材都已放完了。少爷素来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丫鬟们都出来了。”
谢枝这才点点头。她踩在脚踏上,把双脚从兔毛短靴里拿了出来,踩进舒适的绣鞋里,才道,“成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收拾收拾早点歇着吧。”
姒云道,“那到时候少爷起身了,少夫人您忙得过来吗,要不奴婢还是……诶?”她本来是担心少夫人没经过这样的事,到时候怕是会无措,便想着留下来帮衬一二,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骊秋猛地一拽胳膊,这便呆呆地住了嘴。
谢枝正坐在镜台前除下发簪,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动作,只是听姒云忽然没了声,便回头看了眼,问道,“怎么了?”
骊秋急忙赶在前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多谢少夫人体恤,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话刚扔下,她便生怕谢枝反悔似的,急急忙忙地扯着姒云的衣袖,把她拽了出去。
姒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等人已经出了屋子,才拿空着的手把骊秋扯开,“骊秋,你做什么嘛。少夫人头一回做这样的事,难道你不帮着伺候吗?”
骊秋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猛戳她的脑袋,“我看你是做活把人都给做傻了吧?咱们……咱们留下来干嘛?”
姒云没听懂,“留下来伺候啊……”
骊秋道,“咱们伺候,那跟少夫人伺候能一样吗?咱们伺候是得姐姐们教,少夫人伺候,那得少爷自己教,懂吗?”
她这么一说,姒云便回过味来了。于是两个人对望一眼,一齐偷笑起来。
其实骊秋有自己的忧虑。她是贴身伺候谢枝的,自然知道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圆过房,可是她又是私下里被少爷叫去下过禁口令的,绝不能同旁人泄漏半个字。
但是她日日看着少夫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少爷也成天不上心,光她一个局外人干着急,她愁啊。
现下终于有了好机会,她自然是要努力撮合撮合的,于是这便挽着姒云的手美不滋地走了。
谢枝还若无所觉地待在屋里头,翻着白日里那些夫人们送的礼物。她又把那副《榴花白头图》找了出来,转了个圈儿落回椅子上,把画里里外外反反复复地看了十来遍,心里还是觉得欢喜。
那时的聂飞白用色尚且鲜亮,风格绮艳,正受谢枝这般年纪的姑娘的喜爱。她还想着,若是把这幅画送给母亲,母亲一定也很欢喜。父亲官职卑下,俸银不过聊胜于无而已,连养活一家四口都艰难。母亲少年时在家中遍品名画,可嫁入谢家之后,也只能日日洗手作羹汤,这些书画之事便成为侈谈了。
想到家中之事,谢枝的目光又一点点淡下去。等她回过神来,一看身边沙漏,掐算时辰,发觉自打自己回府到现在,已快有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了。
想到此,她便忍不住担心起来,怕李承玉一个人待在浴池里会不会出事,便忙起身往后屋走了。
后屋是单独辟出来一方池子,给李承玉做药浴用的。谢枝刚走进去,便觉得此处比外间还要热上几分,为防水汽湿滑,脚下铺的也是上过漆的木板。
屋里热气蒸腾,像起了浓雾似的,谢枝隐隐约约便瞧见对面池边靠了个人影。她忽然便尴尬起来,踌躇地喊了声“夫君”。
没听到回应,她才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了原来他是靠着池沿睡着了,下意识便抿嘴笑了笑。
自从天气渐冷,李承玉便好似也要冬眠似的,愈发嗜睡。他只露出一肩锁骨来,鸦羽似的发浮在水面上,像枝墨叶白玉瓣的菡萏。低垂的眼睫沾了水汽,平素里总是苍白的脸难得带了几分红润,如拂晓时梅花上的几珠融雪。
谢枝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拿手伸进池子试试水温,果然快凉了。于是她放轻了步子绕到他身后,纠结了会儿,伸出根指头来戳了戳他半边肩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