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2）

倒霉爹窝在床角抽烟，烟头直接往地上按，留了不少的印子。

卫星突地就想起自己还很小那会儿，那时候他妈已经溜了，他跟着倒霉爹在爷爷奶奶家住。

大概是上小学时候的事了吧，倒霉爹没有固定工作，总是立马就被辞退，后来就索性找也不去找工作了，天天窝在家里啃爷爷奶奶那些微乎其微的老保。

那时候倒霉爹不乐意出门，总叫他去跑腿买烟，他一开始歪脑筋动得并不大，只是偶尔偷偷赚个差价，往自己小兜包里藏些私房钱。

攒到一定程度了，他就会给自己买些糖吃，每次只买一点点，要在进家门前尽数吃完，抹干净嘴巴。

这个事情他瞒着所有人，甚至连他爷爷奶奶也不知道。

他那个时候可以说是跟爷爷奶奶最为亲密了，他没法在放学后跟普通小孩一块出去玩，只能立马回家伺候他爹，给爷爷奶奶帮帮忙洗个菜什么的，所以他跟班里同学关系不佳，一直被人说很独。

爷爷奶奶待他最好，他担心藏钱买糖的事被发现了，不是怕被骂，而是他知道，爷爷奶奶一定会心疼他，然后给他塞钱。

他不大乐意拿爷爷奶奶的钱，他觉得这样子就跟他爹没什么区别了，他死也不愿意变成那样的人。

后来，大概是五六年级这样的时候了，他留着长发，一直没精力去打理，加上那时还小，脸长得清秀，常常被人骂是人妖，学校里几个焉儿坏的男生便总是把整他当成乐趣。

他是那种挺能忍的类型，但这不是说他就根本没脾气了，更何况他不喜欢在家里受气在学校里也受气。

他于是跟带头那几个干了一架，结果就是被老师请了家长，特没面子地看着爷爷奶奶在老师面前给他求情。他觉得烦得要死，恨不得打架当时就拿把刀子把那几个臭小子全给捅了。

老师最终只是停了他们几个几天课，回家路上爷爷奶奶什么都没说，只是奶奶一个劲儿地在那儿哭。他觉得是自己把奶奶弄哭了，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了上来，身上还留着因打架而产生的疼痛感。

到家后，他鬼使神差偷了他爹一包烟，把自己锁在倒霉爹的卧室里，他爹那天刚好被逼着出门找工作，他爷爷奶奶把他送回来后就去了自家田里。

他拿着剪子对着镜子给自己整了个狗啃似的短发，剪完后怅然若失地盯着镜子，一时间满脑子茫然。

他拆了他刚偷出来的那包烟，他不知道怎么抽，只记得倒霉爹总是叼在嘴里，他就以为是用来吃的，跟糖一样。

倒霉爹说过，抽烟是因为爽，能让人忘记很多不高兴的事情。

他从烟盒子里抽了根崭新的烟出来，叼进了嘴里，他被那浓烈的，一瞬间充斥口腔的烟草味吓了一跳，这可跟他平日里吸到的他爹的二手烟完全不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啃了起来，一口一口努力往嘴里塞，结果却因为受不了烟草那苦味，最后尽数吐了出来，一嘴的草。

他觉得很难过，不高兴的事依旧在那儿，根本忘不掉，但他又不能哭，他不喜欢哭。

他把地上的头发跟草收拾了一下，一整盒烟也不知道浪费地全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拎着这一袋东西，在家里所有人回来之前把它丢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大的垃圾总站。

回家后自然是被爷爷奶奶过问了一番，去了哪里，他面不改色地扯谎说是跟朋友出去踢球了。

奶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似乎是怕他与别人再起争执。

他安慰了奶奶一番后，便乖乖地拿了书包，往小板凳上一坐，写起了作业。

事事不如意，他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处理垃圾时，忘了把烟盒外头的包装一起扔了，也就是说烟盒那个塑料包装现在还静静地躺在他爹的床上。

他想起这个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倒霉爹掏钥匙开锁的声音刚巧响起。

他吓得浑身是汗，往被窝里缩了缩，耳朵拼命注意着外头的声音。

果不其然，他爹因为酗酒的缘故，神志不清，直接踢开了爷爷奶奶卧室的门，在俩老人的惊呼声中把他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打到后来，眼睛鼻子嘴上全糊了血块，那是他第一次产生去死的想法，不如就这么被打死算了吧，这样的想法。

反正最后他爹还是被爷爷奶奶拦了下来，他也没被打成什么重伤，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后，没几天就连痂都被他抠掉了。

后来他才知道烟是用来抽的，不是用来啃的。

想来当时的自己还真是可爱得令人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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