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15.

屋子里的灯突然被打开，卫星眯起眼睛，努力适应了片刻灯光。

从门外进来的男人带着身浓烈的酒气，在看到躺尸般瘫在床上的卫星时，爆了句粗话。

“你他妈在啊……吓老子一跳，妈的。”男人因醉酒而涨红着一张脸，似是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抬腿狠狠往卫星床沿上踢了一脚，床沿应声发出巨响。

卫星没动，依旧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面前的男人是周围再寻常不过的空气一般。

“我看你最近怎么老回来啊？”男人朝灶边走了几步，打开冰箱门，似乎是想翻些吃的出来，“操了，屁也没一个。”

卫星吸了吸鼻子，头顶的灯光还是有些刺眼，他于是抬了胳膊盖住眼睛，偏过头又继续睡了。

“老子他妈问你话呢！操！”男人明显有些酒劲冲上了脑子，从一旁随手抄起个酱油瓶子就往卫星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卫星抬脚，正好把空中的瓶子踢开，落在了一旁的水泥地面上，砸了个粉碎，用了还剩一小半的酱油撒了一地，留下一块深褐色的印子。

“……这房子我租的，我回不回来还得你管？”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开口了般，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乐意就别在这儿住了，反正我看见你也烦。”

“嘿我发觉你这小子还真他妈是越长皮越厚实了啊？”男人一把关上冰箱门，过于用力以至于门弹了一下后又弹开了，“你每天上的那个狗屁学，你爷你奶给你花钱报这么个学校，你就学些这？学怎么跟你亲爹嚷嚷？”

卫星一听这话，蹭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冲到那男人，伸手拽起了男人的衣服领子。

“花他妈你钱了吗？你他妈有脸提我爷我奶吗？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你他妈有说话的权利吗？啊？”他眼睛里像是真会突然刺出把刀来似的，“靠你每天给别人洗厕所赚的那点儿破钱？做人要点儿脸成么？”

男人有些被卫星吓到，卫星拽着他领子的手用的力气很大，使他憋着口气上不去，难受得很。他想不到平日里不怎么乐意搭理他，甚至不怎么经常回来的卫星，会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跟个被点炸了的炮仗似的。

“你今儿个……这是干什么呢啊，外边受了气回来冲我发？”男人语气明显有些软下来，但嘴上依旧不愿饶人。

卫星垂下眼帘，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不大稳定，于是松开了拽着男人领子的手。男人忙使劲呼吸了几下，这才缓过来。

“……你那个舅，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卫星冲着地面咳嗽了两声，道，“说要我初二去他们家里吃个饭。”

男人愣了愣神，背后瞬间出了一大片的冷汗，酒都瞬间醒了不少，“那我……”

卫星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明显沉了沉。

“我还是不去了，在这儿待着就好了……”男人身子颤抖得厉害，左手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右手，在他右手那本该长有小指的地方，却是空空一块，只留了些丑陋的疤痕。

“……你今天，又去赌了吧？”卫星开口问了句。

“……没、我没、我、你也知道我就是，那几个，我们一起打了会儿牌打发时间……我没赌了真的我……”男人半晌也说不完整一句利索话，只好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另一个房间，身形不稳的缘故，中途踢开了好几个啤酒罐子。

卫星盯了那背影好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那名义上的舅公治他这倒霉爹很有一套，他甚至亲眼见过倒霉爹右手那根缺失的小指是怎么被人眼都不眨一下地剁下来的。

即使这样，他也依旧对那舅公喜欢不起来。

那样的男人，你亲身站在他面前了才会明白，是真的能光靠眼神就激起人一片鸡皮疙瘩的。

卫星至今不知道那舅公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是在哪儿混过的，那人表面上家庭美满幸福，开个公司赚些小钱，生活平平淡淡，实际上……卫星根本不敢去细想。

其实以前，舅公从没管过卫星他们家的事情，卫星很少走亲戚，要不是倒霉爹那个时候昏了脑子，不小心进入了这男人的视线，卫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跟这个舅公扯上关系。

结果就是倒霉爹被剁了根指头，卫星开始被不冷不热地“关怀”。

虽然这种“关怀”根本就是他不需要的，甚至是会有些恐惧的，所以今天在接到久未联系的舅公的电话时，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卫星扯过一旁的垃圾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地上的酱油瓶子碎片，碎片在指尖割开几道划痕，浅浅的，没有渗出血来，却隐隐有些痛感。

水泥地上留下的深褐色印子让他有点头疼，酱油味怕是一时半会儿散不去，今天晚上得伴着这股味道睡了。

他在水槽洗了个手，从床上扯了件衣服准备往浴室方向去。身上似乎也沾了些酱油味，他准备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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