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2/2）
这一路光顾着逃命，太子的课业也就此落下了。一过储君不能连书都不读，霍尧不在意太子去读燕王府库里的书，但是也没有任何给他寻一个大儒做师傅的意思。
浓华亲自来顶上这个缺，最合适不过。
袁氏说一些抱怨的话。无外乎是霍尧不尽心，请一个大儒来教教太子，也不是很费工夫，偏偏霍尧就是不肯，要浓华亲自来。
浓华听着她的抱怨，想着之前王牧之给她送来的话，有些紧张。
那样一个人，从一个微末寒门最后爬上帝位。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恐怕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
这样一个人，有可能轻易的酒杯杀掉吗？
浓华很迷惑。
霍尧在衙署里忙得昏天暗地，他不想只是守在这里，刺史的位置，是他从皇帝那里吓来的。不是他真的凭借自己出身得来的，算是得位不正。幽州位置重要，不少人对着地方虎视眈眈。
就算他想要扣下燕王和温刺史的财物，只是做个富家翁，都不可能。
下头的那些狼要喂饱，那些人口上说是兄弟，但他自己心里明白，所谓的兄弟情，比不上实实在在的财物和女人。
想要他们的忠心，很容易。要他们老老实实，一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能统御大局，另一个就是让他们知道，跟着自己才有好处难。
尤其幽州特殊，想要偏安一隅，根本不可能。
皇帝是个烫手山芋，拿在手上，有许多事方便他去做，可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本事，还想令诸侯，别被其他的诸侯给灭了，就已经是万幸。
可是把皇帝送回去，那也不可能。皇帝到了他手里，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把皇帝接下，从算计皇帝的那刻起，他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一顿忙碌下来，送来的膳食都已经放凉了好几次。
最后陈亮看不过去，“将军，多少用点。这都热了多少次了，回头再热，都吃不得了。”
霍尧这才从公文里头抬头，“好。”
饭菜端上来，都是简简单单的菜式。他持起碗箸，胡乱的吃几口。
陈亮在一旁看着，“将军现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吃的这么寒碜，叫别人看了笑话。”
“笑话甚么呀。”霍尧喝了一口咸汤，将口里的粟米饭给吞下去，“我给王牧之吃的也是这个，有本事他们也去笑王牧之。”
陈亮听他这么说，想到王牧之那一幅跳脚的样子，就要笑。
“像他这种人，将军折腾的正好！”
霍尧笑了笑，他还有事要处理，很快将面前的饭食全都解决掉。他站起身，把陈亮叫过来，话才出口，突然肚腹一阵绞痛。
陈亮见到他脸色一变，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将军。”
霍尧捂住肚子，肚子里似乎被捅入了一把刀，刀不停在肚子里搅动。
他反应过来是刚才吃的东西有问题，一手直接伸入到口里抠喉咙，把之前吃下肚子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来人，快来人啊！”陈亮见到这个架势，慌张跑到外面，叫人过来。
霍尧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出来。他眼前发黑，浑身上下的力气，似乎都被折腾走了。外面的人很快进来，还没等人说话，他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浓华隐约感觉到外面的变化，她被困在室内，但是侍女们还是要到外面去。
她看到侍女们面露慌张。
一个侍女在侍奉她用饭的时候，不小心把铜匕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浓华俯身下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铜匕。
她没有怪罪侍女的意思，甚至还轻轻吹了一下上面的沾染的灰尘。
侍女惊恐跪下。
“说罢，出甚么事了。我看你们半天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侍女小心翼翼的抬眼，瞅了浓华一眼。浓华身边的袁氏呵斥，“娘娘问你话呢！”
侍女这才说了，“听说府君有甚么事，前头吵闹不休。”
浓华眼睫动了下。
哪怕王牧之早就告知过她，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有些惊讶。
竟然这么快，而且霍尧还竟然中招了。
在她心里，杀掉霍尧，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毕竟当年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但是没有一个得手，不仅没有得手，反而自己赔了性命。
他竟然，竟然这么容易就死……
浓华没有半点喜悦感，反而心里生出格外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失落。
霍尧被大夫按着榻上灌了催吐的药，喝下去没过一会，霍尧就翻身而起吐的一塌糊涂。
外面一众人各怀心事。
霍尧有本事，这是所有人公认的，要不然也镇不住这么多人。
只是霍尧一旦真的有个什么……
让霍尧坐上那个位置，他们心服口服，但是要换其他人，那么就要掂量一下。一群人各怀心思，里头的霍尧还没有完全好过来，可他们还得准备要是霍尧不在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霍尧吞了不少苦药，肚子里头那些留下来的东西一股脑全吐了出来，大夫不停的给他灌水，然后再要他吐。
霍尧躺在床上昏死了过去。
大夫听着外面的吵闹声，不敢久留，收拾了一下东西跑了出去。
那些将领们吵吵闹闹，甚至大打出手，只留了两个仆役在里头照看霍尧。
仆役照看霍尧不尽心，入夜之后不管躺在床上的霍尧，自己靠着火盆睡下了。睡到半夜，听到声音，仆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仆役一个激灵，他爬起来，“府君可有吩咐？”
“水。”
仆役立刻拿过来，霍尧一口饮尽。一杯水喝下去，平伏了身体里的焦渴。
他大口喘气，过了好会，他抬起眼来。
寝房内的摆设，灰扑扑的，完全不像宫里的样式。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怎么回事，怎么和之前不一样？”
仆役吓傻了，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霍尧回头过来，见到傻傻跪在地上的仆役，仆役那模样很明显和宦官不一样。
“你……”霍尧蹙眉。
仆役不知道怎么了，这位从醒来之后，浑身上下的气势完全变了，压的人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里，这里是……”霍尧迷惑的看着周围。
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他看到不远处的铜镜，一把抓过来，铜镜里立刻出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他看着这张脸，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崔氏呢。”他问。
仆役没反应过来。
“崔皇后。”他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已经多年没有说出来，乍一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一阵恍惚。
“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应该歇息了吧？”
仆役不明白为什么霍尧会问这个。
霍尧听到浓华睡了，浓厚的狂喜从心底炸出。
她活着，她竟然还活着！
他想着，立刻就往外头跑。
“府君，外面还下雪呢！”
这么个天，马都没有办法在外面久待，更何况还是人？呆久点，都能出人命。
“府君，府君！”仆役抓起衣服追了出去。
浓华夜里睡的并不安稳。
哪怕夜都深了，她还是半睡半醒。
霍尧已经倒下，局面顿时变的难以预料。这个场面，她早已经料到。接下来的，就是等霍尧手下的那些人自己打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住场面，霍尧这样的人，万人之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个。其他人离开他，不过就是莽夫而已，到时候王牧之率军打来，这些人完全守不住幽州。
但是，再没有看到最后结局之前，她完全不能放心。
这里没有助眠的熏香，浓华辗转反侧，过了好会才入睡。
可才入睡没多久，朦胧中她就被吵醒了。
“府君你不能进去！”袁氏的尖叫让她一下从残睡里清醒过来。她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目瞪口呆望着已经冲到她面前来的霍尧。
霍尧眉目上挂着冰霜，他身上就穿着一件内袍，甚至脚上都是光的，冻得发紫。
“滚出去！”浓华抓起被子，挡在自己胸前。
然而下一刻她被拢到一个冒着寒气的怀抱。
男人在她的耳边笑，“你活着，你活着啊。”
※※※※※※※※※※※※※※※※※※※※
是不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