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1/2)
王牧之坐在床上, 厚厚的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他和霍尧有仇, 霍尧也格外不客气。安置他的别馆是旧时燕王招待宾客所用的厢房, 各种尽善尽美,雕栏画栋。但是霍尧这个混账东西, 他只是让自己住在这里, 其他的就一概不管了。
送来的饭食是粟米饭, 没有任何鲜绿菜蔬, 直接丢给他几块干巴巴的肉干, 还送了一碗半凉的汤, 汤是咸菜汤。上头还飘着几片咸菜叶子。
这么一顿饭就把他打发了。这样一顿饭, 只有他还没有被生父接回之前吃过。他都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用过这么鄙陋的饭菜了。
王牧之不肯用, 那些仆役们也没有劝,直接把饭菜放在那里, 等到饭菜冷了,有人把饭菜给拿走。
之后紧接着炉子里的炭火给燃烧尽了,却没有人进来继续添加新炭。
过了半个时辰,原本暖意融融的屋子里,一下就冷了下来。
蓟城比信都要冷的多。炭火一灭,外面的寒意就侵入进来。
王牧之拍掌,结果没有人进来。他出去一看, 发现外面空空如也。别说人, 就连鸟的影子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一个仆役经过, 他一问, 仆役道, “府君说了,刚刚王府君推掉的那些饭菜都是府君自己平常用的。府君说王府君出身高门大户,用他一样的东西,玷污了身份。所以所有府君用的一样的,都不会再给王府君送来。”
霍尧果然就是故意的!
王牧之冻得直哆嗦。
他之前为了清净,从信都带来的那些人统统都让他们下去了。现在他这里没有一个人,身上穿的也不是很多,在屋子里头勉勉强强,若是在外头被凛冽寒风一吹,恐怕就能没命。
王牧之知道霍尧现在就等他过去痛哭求饶,哪里肯让他如愿。干脆把棉被往自己的身上一裹。幸好这辈子还算厚实,裹上身,勉勉强强能保住体温。
王牧之抓住被子,把自己整个都裹起来,他想起白日里浓华和他说过的话。
现在天下大乱,皇帝在谁手里,那么谁的手里便有了更多的筹码。远在洛阳的中书令,恐怕也是因为这么想,才会在皇帝流落在外,朝廷又有藩王不可随意入京的明令下,迎接成都王入朝。
只要皇帝出了什么差错,那么中书令就可以立即迎立成都王为帝。
到时候又是一桩功劳。至于皇帝还有其他的皇子,那和世家没有半点关系。
中书令这么打算,他自己又何尝没有想过呢。
皇帝在霍尧这里,实在是不行。还别说阿蜜在这儿,不知道霍尧那个狗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幽州冀州相邻,哪怕幽州辖境不大,但是处在濒临要塞,北人彪悍善战,再加上霍尧是有几分真本事。若是真让他这么下去,说不定真成大祸。
王牧之坐在床上,想的入了神。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去见浓华,谁知吃了个闭门羹。
“娘娘身体不适,王府君请回吧。”仆役说话客客气气。
“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王牧之问。
“这人白日看着还好好的,到了天黑就有些头痛发热,谁也拿着没办法。不过府君已经派人照看了。”
“王府君还是请回吧。”
仆役说着,就把人往外推。
他在浓华居住的正院之外,隔着几个院子还有几道门墙。王牧之怒从心来,拨开面前挡着的仆役就要进去,结果面前一个仆役拨开,一把推开门,发现门后面站着的是杀气腾腾的兵士。
那些士兵个个身经百战,浑身煞气难挡,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杀气铺面而来。
“……”王牧之不得不退回来。
难道霍尧真的察觉到甚么?
王牧之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转念一想,如果霍尧真的没有发觉什么,为何一反之前的作态?
王牧之立刻离开。
如果真的霍尧感觉到什么的话,那么阿蜜就危险了。哪怕霍尧眼下暂时不会对阿蜜怎么样,但谁能保证他一定不会做出什么来!
他站在那里好会,跟着他过来的僚属看到他回来,“府君。”
王牧之抬起手,“过来,你替我办成一件事,只要办成了,我有重赏。”
僚属一听,两眼发亮,“听凭府君吩咐。”
浓华坐在屋子里,和袁氏打双陆。
霍尧那么说了,那就一定做到,她现在最多就是到外面转转,不过转转也不想转转了。外面风雪大的吓人。庭院里的雪一段时间没人清扫的话,几乎能到膝盖那里。就算外面地面没有被雪覆盖到,上面也是一层厚厚的冰。
哪怕有专人铲除,铲除了没多久,过了一会又结起来。
天寒地冻的,还不如躲在屋子里猫着。
这一点,那个讨厌的霍尧说对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像洛阳,还能出去逛一逛散散心。
“娘娘赢了。”袁氏放下手里的骰子,抚掌笑道。
浓华看一眼双陆上的漆盘,“阿姆又让我。”
袁氏笑,“哪里是奴婢让着娘娘,明明就是娘娘技艺高超,奴婢不及罢了。要是娘娘觉得和奴婢玩这个没意思,不如去见见陛下?”
浓华每日清晨和傍晚都会去见皇帝,和晨昏定省一样。夫妻两人见面,没有半点夫妻样子,客客气气,和主宾一样。
袁氏在一旁都看得着急。她一直都急着想让浓华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女子没有儿子怎么能行?
尤其皇后原本就有为皇帝开枝散叶的义务。
夫妻这么客气,见不到半点夫妻之间的亲近。有人说夫妻相敬如宾才好,那都是什么都不懂的男人说的屁话。要是夫妻相敬如宾,客客气气,那根本长久不了。
夫妻就该亲亲热热,吵吵闹闹。就算是士族里,夫妻也没有这般客气的,争执和亲热都有。
这样怎么能行!
袁氏急的快要和热窝上的蚂蚁了。若不是有个身份横在其中,她都恨不得推着浓华去了。
“娘娘听阿姆的话,公主任性妄为,不听娘娘教导。这个就算了,反正公主没有同母兄弟,到时候下嫁臣子,那就算是对得起公主。”
“太子纯孝,可是太子生母还在洛阳。礼法是明嫡庶,重嫡母,谁也越不过去。但是娘娘也不想到时候有个帝太后在身边糟心吧?”
“阿姆这话甚么意思?”浓华收拾的手停下来。
袁氏自知失言,“娘娘!娘娘得为将来做打算!”
“陛下不待见我,难道阿姆看不出来。”浓华说着,她把骰子丢进盒子里,那一下带了脾气,丢到盒子里咚的一声。
“这怎么可能?”袁氏大惊,“娘娘年轻貌美,出身高门。当初多少名门子弟想要求娶娘娘!有这么一个新妇,好好疼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待见?”
浓华愤愤的扯着袖子,她和皇帝很多私密的事,都不能和袁氏说。
“要是想要亲近我,我难道还能拦住陛下,可是阿姆你见陛下有亲近我的意思么?”
袁氏顿时哑口无言,她还真看不出皇帝有半点亲近浓华的意思。
袁氏在坐席上坐正了,仔细端详浓华。
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七,正在女子最美好的年华。黑发肤白,容貌甚美。当初惹得多少子弟在崔家门前徘徊不去。还有一些子弟借着和郎主谈玄,进了崔家的门。一边谈玄,还一边偷偷打量看崔家的小娘子有没有和其他世家女子一样,躲在屏风后打量自己,一个个搔首弄姿,正襟危坐。
袁氏认为自己奶大看大的孩子就该享受天底下最高的富贵,拥有世间最好的夫君。
只有自家女郎嫌弃别家儿郎的份,哪里有别家儿郎不待见自家娘子!
可是浓华说出的话,袁氏半句都不能反驳。
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妮子,夫妻间那些端倪她看得出来,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娘娘何不主动到陛下面前卖个好?”袁氏苦苦相劝,“就算眼下不适合生孩子,但是现在和陛下相处好了,回到洛阳那岂不是事半功倍?”
浓华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她不好和袁氏说的。
皇帝待她冷冷淡淡,不像是发脾气。倒像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似得。
这个样子,就算她在皇帝面前,学着那些嫔妃谄媚,都一定能让皇帝改变主意。与其跑到皇帝面前丢脸,倒还不如维持现状好些。
“娘娘?”袁氏看她坐在那里,半晌都没动,不由得催促了下。
“天这么冷,阿姆让我出去吃风么?”
袁氏想起外面的滴水成冰,连连点头,“娘娘说的对,还是等暖和一些再说。”
说着,外面有侍女把暖融融的羊奶送进来。
这个天喝点羊奶最好不过,袁氏伸手把漆盒提过来,亲自把羊奶端出来送到浓华手边。
羊奶热乎乎的冒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浓华伸手接过,她和往常一样,持起匕喝。匕在羊奶里舀动了两下,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喝了一口再舀动了两下,匕依然感觉到有什么。
她手掌一松,碗顿时从手中落下,碗霎时就摔成了好几块,她看到一个小小圆滚滚的丸子滚出来,她一下就把丸子收到手里。
袁氏见状,赶紧要侍女过来收拾,她扶着浓华到内室。
浓华看到袁氏去取干净衣物,她飞快把手心里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个蜡丸,外头包裹着一层蜡,她几下把外面的蜡给刨掉,取出里头布条。
上头的字是王牧之的。
‘事已交于人去办,稍安勿躁。’浓华看完,立刻将布条塞到袖子里。
她想要霍尧死,和王牧之说起的时候,她以为王牧之就算答应下来,也要准备上一段时日,可看刚才那布条里所说的,他似乎已经开始去办了?
侍女们过来,为她除去身上已经被沾上羊奶的衣物。
“今天太子好多了吧。”
因为太子孝顺,所以袁氏也时常照顾太子,听到浓华问,“太子已经痊愈了,奴婢过去的时候,太子都能把好几卷书给背下来了。”
“这几日就让太子跟在我身边吧。”
袁氏满脸不解。
“太子也该多读书了,没有师傅怎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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