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1/2)
尘埃落定后, 裴家已是一落千丈。
昔日华耀门楣, 位列公廷的名门之家,因着一桩陈年旧案, 便被这样拉下了高位。无论是新归的二殿下,亦或是对二殿下近来着魔似宠爱的陛下,都无有再仔细追查其中是否有冤情的可能。
只要是有人为裴家鸣冤, 便会被陛下草草挡回去, 偶尔,还会被陛下叱骂为结党营私之徒。就连娶了裴家女儿的太子宁重华, 都未曾多发一言。朝堂上下, 一时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生怕因着裴家的事儿牵连了自己;更怕自己往日得罪过肃间王,被趁机连带了。
须知道,这回裴家倒霉, 那便是肃间王出了手。这肃间王手段如何,在朝数年, 所有朝臣皆是有目共睹。与他作对, 恐怕不得好死。
从前陛下只有宁重华这一个子嗣,但太子却与他交好, 关系亦敌亦友;如今二殿下归朝,却也是对他极信任模样。
如此一来, 谁又敢去拂他的逆鳞?也只有那四大贵姓, 尚敢与其争锋了。
此时此刻, 韦鹭洲正坐于东宫之中,等候宁重华念罢心经。
宁重华大婚后,这东宫却也未添多少份热闹,依旧清寂的很。除了太子妃裴瑾瑜,宁重华并不愿见那些莺莺燕燕。袁后不甘心侄女独守空闺,常常向宁重华施压,但袁后越是如此,宁重华便越闭合了心门,再不愿与旁人说话。每日里,礼佛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
也唯有韦鹭洲来时,他才愿放下经文念珠,从那佛家的乐土净梦中抽身而出。
“肃间王,久等了。”宁重华念罢一段经文,手里捻弄着数珠,面色平薄寡淡地在韦鹭洲面前坐下,“如今二皇弟乃是朝堂新贵,你应当多多辅佐他,而非是在孤这个废人处耗费时光。”
韦鹭洲本倚窗坐着,闻言,笑道:“听太子殿下说话,便觉着一股浓浓的弃世味儿。怎么,这是要看破红尘,皈依佛门去了?这才急哄哄叫我去好好教导您的皇弟,来接了衣钵?”
宁重华敛眉合目,道:“太子之位于孤如何,都是过眼云烟,随它去了。”
韦鹭洲起身,挽袖缓缓走近窗棂,一抬手指推开窗扇。“陛下对二殿下心有亏欠,如今正一个劲儿地补偿他。金山银海,统统都送入了二殿下的宫殿。便是你母后摆脸色不高兴,陛下也不怕了。”
宁重华不答,只默默拨了颗佛珠。
韦鹭洲斜眼望着窗外景色,一双眸映出浅浅的天光。外头有两片绿萝叶子在晃着,嫩翠欲滴,惹人怜爱得紧。“二殿下想要娶郁大小姐为正妃,陛下已答应了,我来与太子殿下知会一声。”他道。
宁重华手中的佛珠一顿,缓缓向掌心外一滑。他沉默了一阵,忽而轻轻笑道:“父皇答应又有何用?王爷不会坐视不理。二皇弟他,翻不出你的掌心。只是可惜了郁大小姐,她遭此重击,定然心神俱碎。”
韦鹭洲哑然失笑,甩袖复坐下:“太子殿下倒是一点都不急切。”
宁重华重新拨起了佛珠,缓缓说:“孤说了,这帝位江山,宫宇天阶,于孤而言,不过都是一场云烟。佛语有言,来时空空,去亦空空。何必纠缠这些身外之物?”
韦鹭洲微蹙了眉,道:“太子殿下不会当真要出家了罢……”
宁重华不答,却说起旁的事:“王爷。二皇弟如今尚年轻,这才被你操控于掌心。但来日,他定会砺其锋芒,变得浑身是刺。王爷若不想被扎伤了,便早些个收手。富贵权势,王爷早已在握,何必再求更多?”
韦鹭洲慢条斯理地点头,也不知是否听进了这句话。他用了些点心,便散漫打着折扇离去了。
待韦鹭洲走了,宁重华本想继续念经文,外头的小内侍却道:“太子妃娘娘来了。”宁重华思虑一阵,道:“让她进来吧。”
门扇吱呀开了,太子妃裴瑾瑜提着一道小食盒走了进来。因家中变故,她平素带着笑颜的脸略染了一丝愁意。不过,在瞧见宁重华的第一眼,她便将那缕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瑾瑜,你来了。”宁重华放下佛珠,眼眸微弯,终于有了一缕笑。
裴瑾瑜行了礼,在他身旁坐下。瑾瑜身旁的几个侍女、嬷嬷,皆有些焦急,在心里催促着太子妃能快开口求求太子,让太子殿下伸手帮一把郁家。
——如今这太子,整日吃斋茹素的,对这些朝堂政事是一点儿都不关心。要是不主动求,太子怎会帮郁家?
可裴瑾瑜却是闭口不提,迟迟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那些惹人忧虑的冤枉、担忧、悲哀,似乎都被她一口吞了去,半点也不在太子的小佛堂里显露出来。
谁也不知道,裴瑾瑜在面对宁重华时在想什么;也无人知道,宁重华在面对裴瑾瑜时在想什么。旁人只道,如今太子唯一愿见一见的人,就是裴瑾瑜。
“太子殿下。”裴瑾瑜打开食盒,小声说,“这是瑾瑜亲手做的点心,味道也许不怎么样,卖相也不好。不过,瑾瑜希望太子殿下能尝尝。”
食盒里放着的点心,果真是不大好看,有些歪七扭八的。但宁重华却不甚在意,托起一小块糕点,道:“孤尝尝便是了。”
裴瑾瑜微微勾唇,原本凝在眉心的郁气略略散去了。
她将手放在自己小腹,试探着小声说:“太子殿下,瑾瑜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什么?”宁重华抹去嘴边的食物碎屑,随口问道。
“瑾瑜……有了。”裴瑾瑜认真地说,“有孩子了。”
宁重华的神情微愕。
“真的……?”他有些不可思议,“孤有孩子了?”
“嗯。”裴瑾瑜点点头,低头望自己还不明显的腹部,“才一月,陈太医刚刚诊出来的。”
看见宁重华少见地流露出明显的喜色,病容的阴霾也被驱散了,裴瑾瑜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再嫁入东宫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这个好像心有他人的太子殿下。在嫁入东宫的最初,裴瑾瑜只觉得他有些可怜,像是个锁在笼里的雏鸟,没有任何的自由。那金碧辉煌、雕梁画柱,不过是美丽的栅栏罢了。
还有惹人厌恶的袁皇后,动不动便跑来大发脾气。每一回袁后来闹过,宁重华都会彻夜难眠,独自对佛长坐。
这太子殿下,当真是令人怪心疼的。
东宫寂寞,无人为伴。裴瑾瑜想,也许,她该多陪陪这个不会说话的夫君。听他弹琴也好,看他自己念经也好,哪一样,都比自己对着朱红色的宫墙发呆要强。
于是,她一点点地靠近了这位难以捉摸的太子殿下。
***
郁家。
“母亲,你说什么?天涯…二殿下他,要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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