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说(2/2)
万海院里,郁晴若怔怔坐着。她身旁的孔氏拉长着脸,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厅堂里烟熏袅袅,细细的日光从窗漏里筛下来,却是显得屋内愈发寂静,分毫不添暖意热闹。
郁老爷也是一副头疼面色。他揉了揉眉心,低叹一声,道:“为父也不愿答应——这,这裴家方才出事,我们便急着将本要嫁予裴家的女儿送去了二殿下那里,岂不是落下个趋炎附势之名,贻笑大方之家,败坏了我们郁氏的清誉?”
孔氏咬咬牙,扣住晴若的手,道:“若儿,如今咱们,是没的选。”
郁晴若身子一软,竟说不出话来。她想起天涯那副坚定的面容,还有大婚之夜,他冷着脸催促裴家父子入宫的模样,心底是微微的冷。
他是有备而来的,如今他得了势,不容自己拒绝。
孔氏抓着晴若,劝慰道:“我也知道,你本心仪于那裴家璧云。可如今咱们若是不答应这桩婚事,恐怕便要和二殿下生分了。若儿,你那么懂事,从前愿意嫁给裴家;如今不过是将姓裴的换了姓宁的,你也答应,好不好?”
郁晴若被母亲晃了两下,心底略有悲哀。
见晴若不说话,孔氏有些慌张。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有些掌控不住这个乖巧体贴的女儿了。于是,她只能继续劝道:“二殿下不比裴璧云差,你是亲自与他相处过的,知道他冷热好坏……嫁给他,也比嫁给旁人要好…”
郁晴若眨了下眼,低声喃喃道:“母亲,在您瞧来,若儿便是那么的听话;可如个物品似的,想嫁谁便嫁谁,想拿去交换什么,便拿去交换什么吗?”
孔氏闻言,面色一绿,气噎于胸:“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拿你做个物品似的?难道天下做母亲的女人,还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吗?”
晴若摇摇头,苦笑一声:“我从前答应嫁去裴家,那是我无知无觉,只觉得母亲说的便一定要去做。如今我已明白了,母亲说的未必是对的。要我嫁去裴家,我嫁了。可如今要我嫁给二殿下,我不想嫁。”
孔氏和郁老爷闻言,面色都极僵硬。
“若儿,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郁老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我们是你的父母长辈,你怎么可以出口忤逆?”
孔氏心口微疼,忙用手轻轻按住,急促道:“若儿,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母亲,女儿忤逆您的次数,也足够多了。”郁晴若抿唇,直直地站了起来,“您叫我不可抛头露面,我偏要去与女众为伴夜里救火。如今您叫我嫁入王家,我也不愿。”
“若儿——”
孔氏喊了一声,心底却有些慌张。
这个从小乖巧到大的女儿,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一点点地挣脱了自己的掌控,再不是对母亲言听计从的郁晴若了。
这变化,到底是从几时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她悄悄提起“骑马”之时,也许是她不顾母亲之命外出救火之时,也许是她执意如男子一般念字学书之时……
一时间,孔氏心底悲从中来。
郁孝延见妻子哭,也只能叹口气,说:“算了,别逼若儿。她也为难。若非是肃间王想出了这么个阴损招数,她早该与裴璧云双宿双飞了。那样好的佳婿,真真是可惜了。你叫若儿转头忘了裴璧云,嫁给二殿下,这难免为难。”
孔氏哭哭啼啼:“可不答应,又能如何?眼见着咱们郁氏好不容易才重起来了,多少人等着咱们再摔下去。要是没了二殿下,那可如何是好?”
郁孝延也犯愁,只道:“先宽限二三日,让若儿好好想想吧。她素来懂事,想通了,便也愿意嫁了。”
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子妃裴瑾瑜有孕。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但对于郁家来说,却算不得好消息。一来,裴瑾瑜有孕,也许裴家又能翻身了;二来,郁家的女儿在东宫做侍妾。这太子妃有孕,郁琳琅便更无地位了。
孔氏心底有些焦急,想去东宫见见琳琅,开解开解她,再叫她多努力争宠。可东宫定下了规矩,侍妾之流是不可私下见父母的,琳琅又无宠,不可开特例,孔氏便是想见她也难。
于是,孔氏只能终日在晴若的房里,劝说晴若答应婚事。
“若儿,如今你妹妹那头是危险重重。要是当真一辈子不得宠,被裴瑾瑜压过去一头,那裴家东山再起,指不定要如何对付咱们。”孔氏坐在小绣凳上,唉声叹气的,“你要是嫁给二殿下,便是看在兄弟的份上,太子也多少会照拂一下琳琅。”
晴若头也不抬,靠在床边慢慢地绣一条手帕,道:“母亲从前不是甚为欢喜瑾瑜妹妹?怎么如今防她如虎狼似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孔氏道,“从前那裴家与咱们交好,自然是怎么欢喜怎么来。可如今裴家怕是恨透了咱们,只等逮着机会就翻身呢。这哪儿能一样?”
“原是如此。”晴若放下了手帕。
“那若儿,二殿下的婚事……”孔氏燃起了一点希望。
“我不愿。”晴若摇摇头,“我不想嫁。”
“小祖宗,为何不嫁?他到底有何不好?如今正是得宠,来日,兴许还有大作为……又是常与你待在一块儿的,对你是最淳厚贴心不过。”孔氏极是不解,“就算是曾经以姐弟相称,你母亲都不介意了,你又在介意个什么劲头?”
“贴心?”晴若敛了眉眼,淡淡道,“他若当真贴心,便不会在我大婚之日闹这么大一场戏,活活叫我成了京城人的笑话。”
“你……”孔氏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此时,外头匆匆忙忙传来一个嬷嬷报信的声音。“哎呀夫人!夫人!不好了!”一个嬷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礼都来不及行的规整,惊慌失措道,“宫里头出事儿了!”
孔氏疑惑地折身过去:“出什么事?”
那嬷嬷露出惊恐神色:“太子妃娘娘的孩子……掉了……”
“掉了?”孔氏腾的站起来,面色极复杂,“这才有孕了一个月,怎么就掉了?怎么回事?”
嬷嬷哆嗦着嘴唇,面色煞白,直接跪在了石阶上:“夫人您可要息怒呀!听宫里的意思……那…太子妃滑胎,是,是琳琅小姐…将她推下了水……如今太子妃的一条命还悬着,不知能不能保住!”
下一瞬,孔氏手里的茶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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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终于要下线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