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2/2）

郁晴若本就是一颗心七上八下，此时陡然被婆母发难，根本辩驳不出话来。

裴夫人见她面色惨白如纸，便愈发言语犀利起来：“你们郁家，养了这样大的一只老虎，不声不响的，半个字儿也不透，可真真是厉害极了。将你嫁给我儿，恐怕也是算好了的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父亲、母亲，倒也是个狠心的……”

“不…不是……”郁晴若蹙眉，却说不出话来。

父亲、母亲，根本不知道天涯的母家姓蓝，是陛下瞒下了此事。若是早知道天涯的母亲是蓝语嫣，便是为了与裴家的婚事考量，父亲也不会揽下这桩差事！

郁晴若一撩喜裙，跪了下来，道：“我、我愿与夫君共存亡……”

“共存亡？你？”裴夫人丢来嘲讽的一眼，“你郁家攀上了二殿下与肃间王这条高枝，岂还看的上我们区区裴家？虽你与璧云拜了天地，但我今日就是要为璧云做这个主，将你休回家去！”

此言一出，郁晴若面色如纸，身子轻轻一晃。

她才刚刚过门，就要被婆母休回家？！这是什么道理！

“不…不……”郁晴若咬唇，争辩道，“我不曾犯错，如何刚过门就要被休弃？！且夫君不在此处，我不敢从了您的吩咐！”

“你不听话是吗？”裴夫人掸了掸袖口，指着裴府门口，道，“去，去那儿跪着，跪到天亮。兴许，我便相信了你的诚心，你不是有意害我儿，还能让你照样回来做少夫人。”

裴夫人的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妇愤愤地走了上来，架起晴若的身子，就往门外拖。她本就身形纤细，如何斗得过这几个常年做粗活的仆妇？便是再三挣扎，也只能被拖了出去。

不仅如此，那几个仆妇还一路愤愤不平地说着话：“郁大小姐，做人要讲究良心！咱们公子对您有多好，全京城人都知道，你们郁家还背地里捅一刀，真正是没天理了！”

“咚”的一声，身穿喜服的郁晴若被丢到了门外。她顾不得礼仪，连忙朝地上一磕，道：“婆母，我愿与夫君共存亡！还请等夫君回来，再发落处置我……”宝冠低垂，扣至地面，发出脆响。玉白手指沾了泥灰，那喜袍上的红色也显得泥泞起来。

可门后的裴夫人，却是一脸的恼恨。

恐怕，在此刻的她看来，郁家的人都是无比地可恨吧。

“你跪，你磕，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裴夫人的冷笑愈发尖锐。

“……”郁晴若的身子脱力，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席卷了全身。她很担心裴璧云，亦对宁天涯恼恨不已。但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留在裴家。

若是就这样被裴夫人赶出去了，许多事，恐怕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于是，郁晴若勉力端正了绵软的身子，深呼一口气，朝着门口的石阶上磕拜：“还请婆母看在夫君的份上，不要将我驱走。”

她知道，今夜过后，恐怕全京城的人都要看她的笑话了。新婚之夜，生此大变，夫君、公公被宫中唤走；她遭婆母嫌弃，要过门即休；更是在门口长跪不起，毫无尊严可言……

可是，她不在乎。

她既已决定嫁给裴璧云，那便要放下一切，风雨与共，同舟共济。裴璧云说了，他们二人，还有漫长的一辈子要走，还有许许多多的梅、鹤、云、月要去看。

她不想在这里就停下。

又是一记磕头，她鬓发散乱，珠花落了一地，额角已有了微微血丝。当她深呼一口气，打算在这冰冷的夜里再跪下去时，她身后忽而传来了匆匆的马蹄声。

“妹妹！妹妹！”

一声长吁，郁家长子郁瀚文携着一串家丁来了。他不管不顾，半跪在地，扶起了郁晴若，心焦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裴家犯了事，你何必这样折腾自己？”

“哥……哥哥…”晴若的目光有些失焦，面色苍白。她以空洞的眼光望向身旁的兄长，羸声道，“婆母说…只要我跪的久，磕头的心诚，她便让我留在裴家……”

闻言，郁瀚文大怒。

“你！好！好一个裴家！”郁瀚文身后的堂弟已是怒吼了起来，“我们郁氏一族金娇玉贵的大小姐，嫁给了你们，便是被这样对待的？！真是好一个书香门第，高阀清流！”

郁瀚文亦是心疼无比，硬拖着晴若，将她扶了起来。

“不，哥哥，我再跪一会儿……”晴若喃喃道，“我想留在裴家。”

“若儿，你可是郁家的嫡女。”郁瀚文痛心疾首，咬牙道，“你可是郁家的嫡女啊！”

下一刻，郁晴若的身子一晃，人晕了过去。

郁瀚文接住她，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了母亲的对牌，去宫中求太后开恩，请最好的太医来看看！这裴家，明日再来收拾也不迟！敢这样落我们郁氏的脸面，真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