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1/2）

一封旧信, 墨迹褪色，边角尽折。上头的红印朱砂，却依稀可辨，是旧时景王的宫中式章。这封信被宁天涯持在手中，遥不可及, 触目惊心。

“这…这……这怎么可能！”裴昌龄立时冷静了下来, 道，“二殿下, 这封信, 定然是伪造的。景王被枭首多年, 谁又能证明，这封信是我裴家与景王的呢？”

“伪造？”宁天涯慢慢道, “景王的宫章, 难道是旁人可以随意窥及的？”

裴昌龄的眉头紧锁。

没错，王侯的宫章, 非与宫中秘信不得使用。除了龙椅上的陛下, 当今世上，恐怕无人会再知道这颗印章生的什么模样了。

就连他, 也是当年因缘巧合之下, 才见过景王的宫章。那时景王自以为天下在握, 便不依照祖宗规矩，以宫章为印；其狂妄自大, 可见一斑。

“当年蓝家一案, 本就疑点颇多。若非是裴大人您的口供, 蓝家也不会那么快就下狱抄家。”宁天涯上前一步，目光如鹰隼似地盯着裴昌龄，“蓝家宗族上下数百口人命，裴大人，你可心安？”

裴昌龄呵呵一笑，道：“卑下乃是实话实说，揭露有罪之人。此为好事，如何会不安？”

“既如此，那就到堂上走一趟吧。”宁天涯冷笑一声，“来人，将裴昌龄、裴璧云父子捉拿了，带走！”

“我看谁敢！”裴夫人怒道，“二殿下，我们这样的一等人家，岂是你这样无凭无据地想捉就捉、想拿就拿的？我有诰命在身，信不信我入宫禀明了太后、皇后，令大人为我们伸冤！”

裴昌龄亦是不忙不乱道：“二殿下，你师出无名，请恕老臣不敢从命。”说罢，便很从容地在椅上坐下了，一副优哉模样。

宁天涯笑道：“既然裴大人不肯配合，那就休怪我无礼了。”说罢，他一扬手臂，身后的士兵便如潮水似地涌上来，将裴家几个男丁团团围住。

“这…这……”裴璧云的二叔裴昌其略有惊慌，“本以为不过是临时抱来的杂兵，可瞧着，怎么像是肃间王手底下的……”

此言一出，诸裴家男丁面面相觑，都心知大事不妙。

此事，为蓝家平反是幌子，而肃间王排除异己才是真。

这一步棋，从肃间王韦鹭洲当初为蓝语嫣正名便开始走了，趁着今日裴家大公子大婚，阖府上下放松了警惕，这才终于发难！不仅为裴家添了乱，还断了裴、郁二家的联姻，令他的敌手无法以秦晋婚约联系在一块儿。

“动手！”宁天涯又是一声令下，那群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动了起来。一瞬间，庭院中充斥着惊呼与怒斥之声。

“放开我！我乃三朝老臣，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二殿下，你师出无名，无凭无据，我要告到御前……”

“岂有此理！竟不分青红皂白，便这样扣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裴璧云被两个官兵押着，慢慢地走出来。虽是被反剪着双手，但他的神态依旧高贵温雅，分毫不见狼狈。等到了父亲跟前，裴璧云淡淡道：“此事到了陛下面前，自有分晓。还望二殿下，到时候不要后悔。”

见到裴璧云，裴昌龄的心里忽然就有了底气。

便是韦鹭洲想要发难又如何？璧云在陛下跟前那么得宠，陛下绝不会坐视不理。这样大的事情，不等天亮，就要惊动整个京城。届时，那些门生、友朋前去疏通求情，便没有什么是下不来的！

夜色融融，一行官兵举着火把，将裴家的几人次第压出门去。行到一半，忽有一女子扑了出来，死死拽住了裴璧云的手。她还穿着贵重的喜服，本该是今夜最耀眼瞩目的女子；但此时此刻，她那一身艳红却反而衬出几分凄凉来。

“夫君……”郁晴若抓着裴璧云的袖口，神情有些凄慌，“我，我随你一起……”

“若儿，你就在这儿等我。”裴璧云将她的手指掰开，温声道，“等我回家。明日一早，我便回来了。”

“可，可…”郁晴若瞧着他的背影，便很是慌乱，眼睛都略略红了起来。一双手颤了又颤，想去触碰裴璧云，却怎么都够不到。

“乖。”裴璧云冲她淡淡一笑，说，“会没事的。”说罢，便不卑不亢地对身边押解之人道：“快走吧，去陛下面前评评理，说说是非。”

“夫君……”郁晴若只能垂下手，呆呆看着他的背影。

“快走。”最前头的宁天涯回过头来，目光掠过郁晴若的身子，毫无片刻地停留。

散碎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火把如长蛇，自裴府挂着大红喜绸的门口盘旋而去。这样大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王侯府邸，家家皆开了一条门缝，暗暗窥伺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待那群官兵走了，裴家便只剩下一群女眷。到底是世代高门，裴夫人等几个妯娌并未失态地嚎啕大哭，而是左右嘱咐起事情来。

“快，给几位姑爷、哥儿报信去，外派的也不准漏了。连夜去蒋家、潘家、凌家，跑一趟，二弟妹，你与蒋三夫人交情好，务必要说动了……”

裴夫人冷静自若，叫身旁的下人左右去求援。裴家门生友人众多，倘若他们齐齐求情，兴许裴昌龄、裴璧云父子立刻便能回转了来，连审都不需要审。

一转身，裴夫人便瞧见郁晴若怔怔在门口站着，还出神地望着裴璧云被押解走的方向。裴夫人冷笑一声：“郁大小姐，我儿被送入宫中，也有你郁家一份力。你还在这儿站着丢人现眼什么？咱们裴家，可要不起你这个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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