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2）
小窦笑了一下，“你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从来没说过我的坏话，一句都没有。”
“说了，都在你背后。”
小窦还是笑，声音温柔。
低泣变成了难以控制的哽咽，小丁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只听到手掌拍在肩膀或是后背的声音。我拧开了洗碗池的水龙头，自欺欺人，努力再多给他们一点隐私空间。
大概浪费了一刻钟时间的水，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响。
我开门出去，客厅里只剩下小丁一个人。她瘫坐在沙发一角，一只手盖在脸上，一只手里还攥着纸巾。
“烧的水呢。”小丁放下了手，抬起脸来看我。她脸上的两道泪痕还没干，眼圈通红。
我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你还好吗？”我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讨人嫌，关心但不过分好奇，这个度太难拿捏了。
纸箱子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看来小窦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这些东西怎么办，他不要了吗？还是得我们拿过去？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吗？他跟你说了吗？”
她一个问题都不回答，我就越来越不知道做什么好。
我走到小丁面前，蹲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理我一下。”
“我没想过他会道歉的，每一件事，每一件我曾经觉得他做的不够好的事，他都说了对不起。但是他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就能犯错然后痛快地道歉，好像说了对不起这件事就完了一样。为什么啊？”
小丁的爆发吓了我一跳，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让我看到她嚎啕大哭的样子，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胸腔的剧烈起伏使她的呼吸听起来像失灵的通风管道，这实在不是多体面的事，尤其是对一个爱面子的女孩来说。
我把她的手拉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可以不原谅。”
她哭得丑极了，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可是如果错的不是他，是我呢？要不是因为我先做错了，他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万一搞砸了的人其实是我呢？”
我安静地听着。
“你知道的，我们本来很好的。为什么就走到这里了，我想不明白，这么久了也不明白，”她慢慢擦去脸上的泪，低声说道，“他那么容易地就放下了，但是我做不到。这都是为什么？它不讲道理。”
“它是谁？”
“生活，老天，人生，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所有事都说不通，让人不好过它就满意了。”
小丁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个小球，用力扔向垃圾桶。
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然后掉在了距离垃圾桶不远的地方。
“你看，连这点事它都不让我做好。”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为做不出数学题而崩溃的小孩，此情此景我不该笑的，但就像我说了无数次的那样，我的表情管理糟糕极了。心里想笑，嘴角就上扬了。
“但也是同一个它，让你们遇到，一起过了很多好日子，”我抓住小丁的肩膀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走，洗把脸去。”
小丁刚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赌气似的揪着沙发上的毯子，“等会，我还没哭完。等眼泪流干了一块洗吧。”
我真的笑出来了，“每次我刚想说些煽情的话你就把气氛毁了，认真不过三句话。”
“又不是拍电影，我们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表演给谁看。其实道理我都是懂的，就是情绪上过不去，我得发泄出来才能彻底好了。”她也笑，满是泪痕的脸看起来很疲惫。
我说道：“你放不下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你以为过了这段时间自己能向前走了，但心里还没接受。毕竟你们一直都很甜蜜，即使吵过架，你们也是很快就和好。所以你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在这自己折磨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都是他的错，还是我应该坚强起来？”
小丁使劲瞪我，用眼神狠狠地剐了我一下，让我觉得她这会好多了。
“不是。一段感情坚持不下去，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你应该想一想你们各自没做好的事，记下来，用脑子用笔都行，然后在下一段感情里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不用埋怨自己，因为真正毁了这一切的人是他。但也不用恨他，恨他是浪费你的时间。现在你去洗把脸，涂个面霜、敷个面膜都行，我去泡壶茶，等我们都回到这里就好好地聊一聊是为什么。”
小丁点了点头，突然笑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不是我之前说的嘴贱，也不是不懂情趣。”
我一头雾水，“我们不是在聊你吗？”
“学长，你太懂女孩的心思了，没有姑娘会喜欢的。”她拖长了声音，故意把“学长”喊得嗲嗲的，还笑。
我无奈地说道：“猜不着是错，太懂了也不对，你们女孩真难伺候。”
小丁嬉皮笑脸，“不是我们女孩吗？我看我叫你学姐还差不多，知心学姐。”
“洗脸去。”
“知道了。”
她向卫生间走了几步，回头说道：“不要了，不用，不知道，没有。”
我懵住，下意识问道：“什么？”
小丁边走边说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刚说的话着就忘了。也是，老是思考感情问题费脑子，学姐，你还是多补补吧。”
我把她没扔进垃圾桶的纸团捡起来，砸向她的头。她就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一脚跨进卫生间，反身把门关上。
“啪。”
纸团打在门上，弹开了。
我听见了，小丁也听见了，她猖狂地笑了两声。
哼，白眼狼学妹。
后来聊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我们把小窦的东西全都扔到了楼底下，扔的时候还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垃圾分类的问题。
他们的故事为什么以此结局，说来说去还是没个结果。
我始终认为人的情感是不可靠的，所以在一段关系里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我们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法控制，怎么去保证两个人的想法能长期保持高度一致呢？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活到二十多岁，自身的成长背景与感情经历都足够复杂，早就对恋爱、生活乃至这个世界有了固定的看法，因此两个人在一起原本就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这还仅是观念上的，还有具体到每一天中的琐事。
把自己打磨成适合另一个人的样子，是一件很难的事吧。
有的人愿意为爱改变，而有的人没那么坚强。
我觉得不管结果如何，经历过了总是好的。
这样等到再次为谁怦然心动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好好去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