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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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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早上开始,萧倦再也没有跟他的亲友团一起去学校,放学的时候几个人也很少一起走,好几个周末阮北宁约他到家里玩,他也是能推就推。

他好像提前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绮丽世界,每天都怀揣着火一般的热情,一点一点靠近他的温柔梦想,把曾经一路同行的伙伴们远远甩在身后,潇洒又坚定。

少年情怀总是诗,南安对此深表理解,阮北宁也没有什么意见,只剩一个爆炭般的桑娆迟迟没有表态。

当萧倦第三次在打游戏的中途退出,头也不回的冲出门口的时候,桑娆终于怒了——

南安最喜欢的那个海绵宝宝抱枕成了无辜的牺牲者,被狠狠砸在门上,一同砸过去的还有桑娆撕心裂肺的咆哮:“萧倦!我再跟你组队我就改姓阮!”

躲过抱枕攻击的萧倦同学对于被他丢下的战友没有半点愧疚之情,声音远远从门外传进来:“苏韵兼职要下班了,我再不去就晚了,你自己玩吧。”末了又加上一句,“别改名字啊,阮娆多难听啊!”

桑娆气得说不出话,用力把手里的游戏手柄摔在沙发上,扭过头用眼神向一旁的南安讨要安慰。

南安正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懒得搭理她,又咽不下宝贝抱枕被对方当枪使的气,干咳一声,面无表情地给萧倦的意见投了赞同票:“阮娆……确实很难听。”

厨房里的阮北宁听见动静,赶紧冲出来灭火,一路小跑着捡起地上的抱枕塞给南安,拖着要扑过去撒泼的桑娆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柔声安抚她:“阮娆好听啊,怎么不好听?姓阮都好听,中午吃糖醋鱼,你最喜欢了是不是?快来帮我尝尝味道……”

桑娆本来梗着脖子还要说话,一听见糖醋鱼眼睛都亮了,立刻乖乖被他拉着走,两个人一高一矮的背影靠在一起,看起来居然意外的很和谐。

南安耸耸肩,拍了拍无辜的海绵宝宝,搂着它继续看电视。

其实,跟阮北宁比起来,南安算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们兄妹俩就像是同一棵大树上的两片叶子,看起来差不多,内里的脉络纹路却截然不同。

阮北宁很懂得周全,也很宽厚善良,就像只老母鸡一样,把他想要保护和帮助的人统统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南安跟他不一样。

这些年在表姨家的生活经历促使她过早地学会了独立,很少去依附别人,也不太愿意被别人依附,因此,总显得有些刻薄寡情。

从来不玩游戏的人是不会明白被队友抛弃是什么感受的,所以,面对桑娆的抓狂,南安除了冷眼旁观,还有一种深深的不解:没人陪你玩,你不可以自己玩吗?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萧倦那种令人发指的卖队友行为只不过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她独善其身的生活方式,也即将被接下来的一场意外彻底改变。

记忆里,那是很寻常的一节体育课。

搬到新家以后,母亲寄来的生活费都由阮北宁自由支配,家里的生活水平瞬间高了好几个档次,每个周末桑娆都会准时去蹭饭。那天自由活动,南安和桑娆并肩躺在操场旁边的树荫下,刚准备猜拳决定周末谁跟阮北宁一起去买菜的时候,南安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有一条来自萧倦的短信。

她用的是那一年最流行的滑盖手机,小巧的白色机身圆润可爱,是阮北宁前段时间送的升学礼物,她很喜欢,平时都悄悄带在身上,偶尔也会用来听歌拍照。

此刻,这部手机带来的信息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炸得她脸色发黑——我们班女生说苏韵被困在女厕所了,我不好进去,你快带卫生巾去支援!!!

桑娆凑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复杂地躺回去,朝南安摆摆手:“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南安深呼吸了好几次,捏着手机给萧倦发了句脏话,拔腿就往教室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咆哮:王八蛋啊!有异性没人性啊啊啊啊啊!

她憋着一口气,从操场一路跑到三楼的教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头也晕乎乎的,跌跌撞撞去推门,被老教学楼的旧门落了一头一脸的灰,这才想起体育课教室门都会上锁。

心里暗骂萧倦,又知道事情紧急,南安思索了几秒钟,只好一边揉眼睛一边扶着墙往窗户边靠,想直接从窗口把课桌里的东西拿出来。

如此看来,坐在靠走廊又靠窗的“班主任查岗黄金据点”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的。

可是‘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她连手也是瞎的,在桌上摸了半天也摸不到桌板,反而摸到了一只手,骨节很细,皮肤很滑,手感上佳。

南安吓了一跳,顾不得眼睛痒不痒了,猛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眼底仿佛盛满了阳光下水面粼粼的波光,温柔又明亮。

临窗而坐的少年被抓着手,一脸错愕地盯着窗外双眼通红的南安,柔软的黑发下面,两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可爱的粉红色。

他另一只手上还举着一本英语书,书脊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他的名字——宋凉。

两个字,十七划,重重叠叠,勾勾缠缠,就困住了她小半生的悲欢与磨难。

彼时的宋凉年轻得眉目都在发光,他红着脸,慢慢凑到窗口,一把干净的嗓音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来:“同学,你有事吗?”

初秋的阳光打在窗子上,温温柔柔,覆盖着两只年轻的相握的手,宋凉的虎口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像极了燃烧的火星,把热度从皮肤表面烙进了血管里。

“你怎么坐在我的座位上?”南安眨眨眼睛,飞快放开他的手,因为剧烈的奔跑,嗓子有些发干,声音听起来涩涩的。

宋凉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收拾桌上的书本一边解释:“我今天不太舒服,在教室休息,可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你这里光线好,我就来看会儿书。”说完又面色微赧地冲南安笑了笑,“对不起啊,没有事先跟你说一声。”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The seagulls fly off,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隔壁教室隐隐约约传出朗读英语的声音,是一首清丽的小诗,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美好与残酷——如同海鸥与波涛相遇一般,我们邂逅,靠近。海鸥飞去,波涛滚滚而逝,我们也分别了。

南安静静地听着,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动,又迷住了眼。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宋凉,真的是第一次。

虽然他们同班,但是开学这一个多月,除了桑娆和苏韵,南安对班里其他的同学基本上还停留在不知道名字也认不清脸的阶段。

由于自身的原因,她在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上总是显得很消极,从来不打算跟不必要的陌生人有什么交集,更不要说主动去结交新朋友。她也一度以为,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甚至更久以后。

可是宋凉出现了,她真真切切地,清清楚楚地,记住了他。

他为南安打开了一扇门,自他以后,她又陆陆续续记住了许多人。

而她单薄又无趣的生命,也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开始变得绚烂,厚重,枝节横生。

谁也不知道,那天下午南安硬着头皮,当着宋凉的面,像变戏法一样从课桌里掏出一包卫生巾时,心里是怎样的羞愤欲死。

同样的,在她把东西成功送到苏韵手上之后,在她放学回家大骂萧倦半个小时之后,在她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之后,她心里隐隐约约冒出来的那一小团火苗,也丝毫没有被人察觉。

她被萧倦身上的某种奇怪病毒感染了,只有她自己知道。

萧倦和苏韵具体是什么时候越走越近的,除了两位当事人,谁也不清楚,但是他们越走越近的原因却被淫浸狗血言情小说多年的桑娆同学一语道破:雪中送炭的卫生巾帮了大忙,阮南安同学当居首功!

“少胡说八道了。”好不容易才赏脸来南安家吃一次饭的萧倦当即停下夹菜的手,提出反驳,“明明是因为我心如磐石又长得帅!”

桑娆撇撇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继续为南安邀功:“明明是因为卫生巾!”

萧倦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是因为我!”

桑娆不甘示弱,手指差点戳进他鼻孔里,义愤填膺地高声质问:“你看不起卫生巾是不是?”

萧倦还要再争,阮北宁轻轻咳嗽一声,适时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提……那个东西?”

桑娆撅撅嘴,把碗里的鸡翅咬得咯吱响,萧倦冷哼一声,夹起一块排骨,顺手放到对面南安的碗里,这一页就算是翻过去了。

南安就着那块排骨默默扒了一口饭,碗里晶莹的白米饭沾上了排骨的深色酱汁,让她的心头一阵柔软。

以前在那个家里,萧倦吃饭的时候总是会夹很多菜堆在碗里,然后趁着他妈去添饭的空挡偷偷夹给南安,这个动作持续了十几年,早就养成习惯了。

他就是这样,看起来很不着调,犯起蠢来还特别烦人,但是他嘻嘻哈哈的外表下沉淀着着一种极为厚重的温柔,南安被他温柔对待了许多年,深知那种感觉有多么美好,多么珍贵。

“以后周末你要是来吃饭,就带苏韵一起来吧,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嘛。”

一块排骨啃完,南安放下筷子,为萧倦添了满满的一碗蘑菇汤。

就这样,秋风渐起,大家的着装被阮北宁逼着从短袖统一换成长袖卫衣的时候,苏韵的身影开始出现在他们每个周末的聚会里。

他们几个都有十多年的情分,相处起来轻松又随意,尤其是桑娆和萧倦,从小到大吵吵闹闹惯了,碰在一起就没个安静的时候,起初萧倦还担心苏韵会排斥这种氛围,但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作为一个外来者,苏韵一直表现得很有分寸,既不急着融入这个小团体,也不过分疏远,其他人嬉笑打闹,她就闹中取静,借了南安的漫画书默默翻看,偶尔阮北宁到厨房切水果,她也会过去帮忙。

跟前段时间的独来独往冷若冰霜比起来,这已经算是很大的改变了。

为着这件事,萧倦还特地跟南安道了声谢:“要不是你开了这个口,我还真不好意思直接把她带来。”

南安知道他是在顾忌阮北宁,朝他皱了皱鼻子:“胆小鬼,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我家不就是你家?难不成你带个朋友来我们就关门赶人了?”

与世间每个被拨动心弦的少年一样,萧倦的想法总是直白又笨拙,听了南安的话,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客厅里的苏韵,目光澄澈而明朗:“那就好,苏韵一直没什么朋友,话也少,我还怕你们不喜欢她呢。”

“你说反了吧?”南安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现在是我们怕她不高兴好不好?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做好吃的,就怕她下次不肯来了,你看不见啊?”

萧倦自然知道每个周末的窗明几净菜肴鲜香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份安心,感动之余,轻轻揉了揉南安额前的刘海:“辛苦你们啦,今天的碗我来洗吧。”

南安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想到这段日子萧倦的种种努力,心里又有些泛酸,撅着嘴用胳膊肘撞他:“喂,你对她这么好,不怕我和桑娆吃醋吗?”

萧倦笑而不语,视线穿透屋子里奶茶色的阳光,静静凝视着沙发上低头看书的苏韵,眼睛里的温柔满得似要溢出来。

其实,很多年以后,南安跟苏韵还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

彼时,这栋回荡着欢声笑语的房子早已经人去楼空,客厅里的人们也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各自乘着风飞向天空,在不同的城市落地生根,南安和苏韵的重逢,纯属偶然。

因着年少时那一段携手同行的情谊,两个完全褪去少女轮廓的故人面对面坐在咖啡馆洒满阳光的玻璃窗前,遵循社交礼仪,客套而疏离地寒暄了几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多年不见,苏韵变了很多,年少时那一头柔顺的长直发压成了蓬松的大卷,安静地垂在胸前,每个弧度都卷出恰到好处的妩媚,那张脸更是妆点得艳丽逼人,全然不见旧日里不施粉黛的清新自然。

南安心里五味杂陈,一杯咖啡喝到三分之一,终究没能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她很多年的问题——“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他呢?”

那个他,自然是指萧倦。

即使曾经有过形影不离的亲密,有过周到细致的关怀和陪伴,但如今,她们之间唯一的关联,真的就只剩一个萧倦了。

苏韵轻轻放下杯子,偏过头去看窗外的街景,眼睛里却空茫茫的,没有一点光亮,说出来的话也不带任何情绪,只是简单地叙述一个事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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