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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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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倦这个人,用表姨的话来评价,就是生他的时候把心眼落在医院了。从小到大,南安亲眼目睹他做过不计其数的蠢事。

比如小学的某个暑假,他嫌天气太热,把自己关在冰箱里死活不肯出来,扬言宁可冷死也不愿意热死。等听了消息赶回家的表姨把他从冰箱里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快冻傻了。

还有初中的时候,班上的男生打赌去抽女生们脖子后面的“蝴蝶结”,他左右开弓,半分钟不到就惹得整个教室一片尖叫和大哭,连隔了一个楼层的南安的教室里都能听见动静。

最过分的一次,是南安五年级时的第一次生理期。

当时的南安对生理卫生常识的了解几乎为零,假小子桑娆更是愣头愣脑的什么都不懂,上午发现凳子上的血迹,南安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声张,只能悄悄让桑娆去找阮北宁。

可是好死不死,那天阮北宁到市里去参加奥数比赛,一整天都不在学校,等桑娆拉着火急火燎的萧倦冲进教室的时候,南安已经满脑子都是绝症病人头皮光光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绝望地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想象力异常丰富的阮南安同学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而听过桑娆描述情况的萧倦同学发挥着更为丰富的想象力,觉得南安马上就要死了,冲进来一把把她拽起来,迭声问:“你怎么了怎么了?”

南安张张嘴,爆发出一声嚎啕,萧倦看见凳子上的血,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在巨大的震惊下连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啊!怎么流血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所有人都叽叽喳喳地凑上来,迅速把他们俩包围了。南安红着眼睛抽抽噎噎说不出话,萧倦急了,连忙她抱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这下完了,全班人齐刷刷对着南安屁股上那片血迹行注目礼,她又羞又怕,躲在萧倦怀里哭得更伤心了,人群中有几个女生红着脸想过来说点什么,可萧倦手长脚长,两三步就跑了出去,一个字都没听清。

在这乱哄哄的当口,来上课的女老师在走廊上跟萧倦撞了个满怀,萧倦一看见老师,急得都语无伦次了:“老师你快看啊!我妹妹这是怎么了?她怎么流血了?现在送医院还来得及吗?”

女老师低头看一眼南安染血的裤子,翻了一个南安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白眼,低声呵斥萧倦:“你快把她放下!”

萧倦一听这话就慌了,怜悯地看了南安一眼,抬头颤着声音问:“没、没救了吗?”

然后,南安就被老师强行拖到办公室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生理卫生知识普及,每听一句,她的脸就黑一层,心里默默地拿刀把萧倦扎了个对穿。

等南安披着老师的外套扭扭捏捏回到教室,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楼层,知道生理期的聚在一堆笑她,不知道的也跟着笑,连桑娆也后知后觉的憋着笑安慰她。

那是南安这辈子少有的颜面尽失的时刻,萧倦这个智障事后还不知悔改,反而自称有恩于她,时不时拿这件事取笑她一通,和事佬阮北宁只好从中调节,温声安慰暴跳如雷的南安:“他也是好心,你别生气了,等下次他也这么丢脸的时候,我马上叫你去看热闹,再带上桑娆,我们三个站成一排笑他,好不好?”

“他又没有那个什么……而且你看他脸皮这么厚,我哪能伤得了他的自尊心啊?”

南安越想越气,又狠狠捶了萧倦一顿,但到底当时年纪小,加上萧倦一向很会耍宝逗人开心,没过多久她也就忘了这回事。

直到苏韵出现了。

年少的萧倦因为初次心动而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这种勇气为他罩上了一层闪着光的金钟罩,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自尊,他的爱情,甚至他的整个人生,还是让这个女孩毫不留情地戳了个三刀六洞,刀刀见血。

等南安兄妹和桑娆真的如阮北宁所言,共同目睹这一切的时候,却都笑不出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十六岁的夏天。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高一年级开始正式上课。

新班级的座位是按学号排的,南安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桑娆却因为学号靠前被排到了最前面,两个女孩做了多年的同桌,连幼儿园时午睡的小床都是挨在一起的,如今只却能隔着大半个教室遥遥相望。

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不能打瞌睡,不能偷偷看小说,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偶尔还会吃一嘴粉笔灰,整个上午桑娆都处于一种极度焦躁的状态,午休的时候连饭都不吃了,冲到办公室缠着班主任软磨硬泡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如愿以偿,把座位挪到了南安身边。

然而,这对南安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三下午的数学课,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带出的丝丝凉风很快就被窗外的热浪吞噬,对数学实在提不起兴趣的南安一边抄公式一边神游,眼皮一点一点重起来,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打瞌睡。

桑娆正埋着头在桌子底下看小说,手里还捏着一把瓜子,时不时就能听见她磕瓜子发出的咔嚓声,南安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斜她一眼:“看书就看书,别吃东西行不行?”

“吃完这包就不吃了。”桑娆翻过一页书,笑嘻嘻地朝她摊开手,“你要不要?”

南安摇摇头,小声提醒她:“你这毛病还是趁早改了吧,小心老赵看见了抓你上去做题。”

老赵是她们班的数学老师,数学组组长,素以严厉著称,南安入学的时候就听过他的传说,实在不敢造次,桑娆却不以为然,挑了一粒最大的瓜子扔进嘴里,吐出果壳还不到两秒,整张脸就皱成了一团,声音含糊而痛苦:“好苦啊!”

坏掉的瓜子被嚼碎了,满嘴都是腐朽的苦味,她飞快抽了张纸巾捂住嘴,哭丧着脸拍打南安的肩膀。

南安拧开桌上的矿泉水递给她,忍不住戳戳她的头:“你就不能消停点?整天就知道吃。”

桑娆吐吐舌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刚要说话,讲台上的老赵突然一记眼风扫了过来:“桑娆!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桑娆滑稽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磨磨蹭蹭放下水,起身的时候狠狠瞪了南安一眼。

老赵双手撑在讲台上,眉头紧锁,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沉,南安生怕殃及池鱼,赶紧埋头看书。

桑娆捏着一颗粉笔头站在黑板前面,久久没有动作,身后老赵的脸色比黑板还黑,她不敢回头,只能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老师,我不会。”

老赵冷哼一声,眼睛盯着她,金口一开,又喊了另一个名字:“阮南安,你来解。”

南安翻书的手僵在那里,离开座位前努力扫了一眼前桌学习委员的草稿纸,囫囵记下几个步骤,上去刷刷写了几行,回过头,眼睛里含着十二万分的无辜:“老师,对不起,我真的只会这么多了。”

老赵背着手,脸上阴云密布:“你们两个,捧着刚才偷吃的东西给我去走廊上站着!”

桑娆闻声回头,张着嘴巴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南安别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赵三两下擦去南安写的答案,用力把黑板擦摔在讲台上,溅起一层薄薄的粉笔灰:“整个教室就听见你们俩在叽叽喳喳,上课还敢磕瓜子!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开学才几天啊?一个两个都反了天了!”

讲台下的几个女生吸了一嘴的粉笔灰,纷纷低下头,老赵双手撑在讲台上,看也不看身后缩着脖子的南安和桑娆,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还不快去!”

南安和桑娆面面相觑,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上拿瓜子,灰溜溜的从后门出去,后排的女生还很贴心地替她们合上后门,把老赵的怒吼关在了门内。

站了还不到半分钟,下课铃声响了,桑娆激动地看向南安,以为逃过一劫,老赵却夹着书从前门出来,脸上怒气未平:“给我老老实实站着,下节课上课再进去!”说完又重重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走廊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南安和桑娆一人捧了一捧饱满喷香的瓜子,默默承受着周围投来的诧异的目光,有几个男生经过的时候还很不客气地直接笑出了声。

南安剜了桑娆一眼,恨不得把她的头按进脚下的水泥地里,对方却毫不在意,嘴里小声嘀咕着:“为什么不是罚我们磕瓜子呢?我绝对一分钟就能磕完。”

南安扭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桑娆突然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眉开眼笑地扬起下巴:“你看,那朵云多好看!”

南安愣了一下,抬起头向远处眺望。

湛蓝的天空下,一团巨大的白色云朵被风揉成了恰似爱心的形状,正好遮住午后刺目的阳光,她脸色一缓,靠着桑娆的肩膀笑了。

那一年她们十六岁,情绪丰沛到瞬息万变,会为了一个解不出来的方程惴惴不安,会因为被罚站而羞愧难当,也能对天边的一朵云毫不吝啬地展开笑脸,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不必掩饰,更不必隐忍。

盛夏时节,阳光明媚,敲打灵魂的暴风雨还未曾降临,每一片云都蓬松洁白,每一缕风都轻柔温和,每一个笑容都澄澈明亮,那种纯粹的美好,是后来的她们再也没有办法复制的。

下课十分钟,校园里闹哄哄的,南安和桑娆捧着瓜子站在走廊上对着天边的一朵云傻笑的时候,对面高二年级的教学楼里,萧倦正倚在走廊栏杆边,隔着一个花坛的距离望着她们教室的后窗。

那个叫苏韵的女生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此刻正在看书,偶尔会低头在纸上写些什么,露出来的半张脸欺霜赛雪,映在少年微微发亮的眸子里,美好得就像一幅画。

这天下午放学以后,萧倦照例带着他的“亲友团”一起护送他的小仙女回家。

名为护送,其实就是跟踪,截止至目前,这项毫无意义且略显猥琐的活动已经进行了整整一个月。

南安和桑娆早就从最初的兴致勃勃过渡到兴味索然,被生拉硬拽着才肯跟来凑热闹,阮北宁也对这种做法不太苟同,一边踩单车一边劝萧倦:“你实在想跟人家交朋友就大方一点嘛,用不着这样。”

“你个呆子,你懂什么?谁想跟她做朋友啊!”萧倦屈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眼睛里盛满了按耐不住的雀跃,“我决定了,今天就去跟她说清楚!”

十七岁的萧倦眼前只有一片明朗的天光,性格洒脱磊落,几乎从未有过纠结的时候,鬼鬼祟祟跟踪人家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有些话,他今天必须要说。

于是,阮北宁还来不及劝一句从长计议,打了鸡血的萧倦已经奋力蹬着单车,风一般朝街角的苏韵冲了过去。

“糟了!他的刹车坏了还没修!”阮北宁一口气还没叹完,立刻踩着脚蹬子追过去。

前方正是一条下坡路,南安和桑娆也赶紧跟上,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斜坡下面一阵叮铃哐啷,夹杂着苏韵细细的惊呼声,惊起枝头一群飞鸟——萧倦同学连人带车,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势摔倒在路边。

南安他们下去的时候,小仙女苏韵正紧贴墙根站着,嘴唇抿得紧紧的,惊惶到花容失色。

萧倦擦破了手肘,膝盖也负伤了,慌慌张张爬起来,脸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神采飞扬信心满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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