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一会儿跟你说,你别拉着我!”
舟水岂敢放手,又有些嫉妒长行对那人所表现的熟稔,于是拱开第三者,从后面抱住长行的腰,细而韧,让他在错误的时间心旌一荡,给了第三者说话的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年韩信还曾受胯\下之辱。此事本来与你毫无关系,你不必强为我出头。但这份恩情,崇礼他日必当报还!”
“你闭嘴!少给我整酸溜溜那一套,这事儿我管定了!”说罢,长行扭过身,摇头摆尾地挣扎着,“舟水,你放开我!”
怀里的挚友撅着饱满的屁股晃荡,蹭得他下面有些不对劲儿。舟水咬着牙凑到长行耳边轻声道:“你信我好不好,这事儿交给我,要是不行你再揍他们,我绝不拦着。”
湿热的气息搔得耳廓红成一片,长行动作渐小,舟水慢慢放开他,活蹦乱跳的热腾腾的肉体被同样热腾腾的空气取代,双臂间空余眷恋的余温。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黄毛鬼摩拳擦掌地问。
舟水走过去,揽过黄毛鬼的肩膀,带着转个身,另几个洋人又要围上来,被他们老大挥开——看舟水的脸,如果闹到局子里,警察不会像遇到中国人那样偏袒他们。
舟水道:“哥们儿,打个商量,”他掏出歪歪扭扭的钱包——长行送的那个,“收下这五十英镑,哥几个喝酒去;或者,”他将纸币往后一撤,躲过洋人觊觎的视线,和善地笑笑,“现在英国正在接待日本访问团,其家属拥有外交豁免权,我恰巧是其中一员,你看那个拿鞭子的中国人,”他偷偷一指长行,“他打架,我见过,你们不是对手,如果招来警察,我会力保他们无恙,而你们则会以扰乱公共治安罪被逮捕。你不想坐牢吧?这个世道儿,牢里更不干净。”
几个样人交换过眼神,不必权衡,五十英镑足够他们管好要发表异议的舌头;为首的洋人从舟水的指尖缓缓抽出钞票,咧开大嘴,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皮笑肉不笑:“小子,你很有胆,祝你身体健康,不被染上中国佬儿的臭屁股味。”
舟水没再接话,目送他们离去,长行走上前来,重新审视了舟水一遍。世故的舟水令他陌生;舟水回头冲他笑笑,语气复杂道:“……特权总是很好用。”
“只要它用对地方。”
长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这句状似安慰的话,在国内,他显然是特权阶级的产物,就连来英国,也是为了逃避不光彩的失误。可如果没有权利,他如何能改变那些需要改变的事?
“长行,”周崇礼郑重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你不欠我什么,”长行耸了耸肩,“谁让我们是同学,还都是中国人,”
周崇礼衣着寒酸,但质朴整洁,音调不卑不亢,仿佛适才的屈辱对峙不过一场云烟。长行有些好奇,这个人的心究竟是肉做的还是石头做的,面对撞击自己尊严的泥粪都如此冷漠,他能对什么热情?
“这是我同学,”长行言简意赅地向舟水作介绍,介于邹小姐的前车之鉴,长行的私心像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姑娘一样,不愿把舟水暴露给别人,生怕他被人抢走;说到邹小姐,他又意识到现在正是逃避心虚、减轻负罪感的绝佳时机,于是找补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送我同学回去,我们改日再见。”
“可是——”
“那五十英镑别想我还你。”
舟水哭笑不得:“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接下来一个月我都没假。”
长行犹豫一会儿,十分舍不得。周崇礼道:“我没关系,长行,你们继续聊吧,我先走了。”
“诶诶诶,万一那些人见着你落单,再来欺负你怎么办,”长行终于下定了决心,拽过舟水的手腕,在舟水由疑问转而尴尬的眼神中,掏出手表重新给他戴好,“以后再也不许弄丢了,”长行垂头丧气似的,不去看舟水,“那个……喜欢你的人挺多的,真的。”
舟水一愣,笑得眼睛弯成明亮可爱的弧度:“有你就够了,也是真的。”
可是长行笑不出来——他还是没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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