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弱水替沧海(2/2)
身为贾氏女,这是自己的份内事。荣府自源公手里兴发,至今已有四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留给贾家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角的自鸣钟摆动了七下。磬声清脆,更显得屋里异常安静。
“哐啷”一声,贾母手边的茶盏被打翻在地。
茶水迅速洇湿了地毯。
鸳鸯急步走过来,“老太太!”
贾母摆手,“无妨!”她转头盯着探春,沉声道,“此事有多久了?”
探春有些激动,忙回:“已有半个月了。”
贾母一掌拍在桌上,震怒不已:“荒唐!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偌大一间正厅,丫鬟婆子无数,却没有人敢吭一声。
贾母面色阴沉似水,遣了屋里服侍的,细细查问探春详情。
探春一一答了。
贾母沉吟不语。见探春还跪着,忙亲自扶了她起来,让其坐在身边,还拍着她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了。”
探春不由红了眼眶,口中喃喃:“这都是孙女该做的。”
暗地里,她却松一口气。
若无祖母支持,此事断不可能继续。
贾母思索着,问道:“此事可靠否?”
探春斩钉截铁:“孙女以闺誉担保!”
贾母不由嗔道:“傻孩子,用得着这样吗?祖母信你。”她想了一想,又问,“这赌局是每日都有,还是……”
探春拣自己知道的回答:“小局日日有,三十吊钱、五十吊钱的大赌……据说就在今夜。”
荣禧堂里,祖孙两个正商讨如何明察暗访,一举剿灭赌局。却听外面有小丫鬟来报:“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奶奶,姑娘们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母抬起脸,扬声说:“叫她们进来!”一面拍拍探春的手,“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探春止住话头,扶着贾母去了花厅。
众人已经到了。邢夫人、王夫人各占一张太师椅,好似二分天下,身后各领着一溜陪房,端的大家气象。
大奶奶李纨立在多宝阁旁,一身素净,疲惫而温柔;几个姑娘坐在绣墩上,或嬉笑,或沉静,或窃窃私语。
贾母歪在榻上,探春拿了白玉小锤,给她捶腿。她扫视一圈,不禁道:“凤姐儿怎么样了?”
王夫人说:“还未好完,这几日将养着。”
贾母皱眉说:“究竟什么病,太医来看过没有?”
王夫人笑道:“妇人的小毛病而已,老太太莫忧。她年轻,底子厚,就是操劳太过,劳乏心力罢了。”
贾母不悦,冷冷道:“何止是小毛病。我听说凤姐儿这些日子下红不止,淅淅沥沥竟没有停过!”
王夫人不敢作声。
贾母道:“如今她病了,府里就如翻了天,夜里赌钱吃酒,无所不为。两位太太整日在做什么?后角门敞开着,大观园好比一个筛子,她们小姊妹住在里头……我简直不敢想后果!”
“太太呀,你们敢是睡死过去了不成?”
“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大太太图谋我的鸳鸯,二太太两眼一闭只管念佛,把个大面儿抹匀,粉饰太平便好。”
“都是在糊弄我!”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话到最后,竟是声噎气堵,浑身乱战。
邢夫人、王夫人吓得忙跪下去,口内只道:“老太太息怒。”
几个姑娘见状也不敢坐了,跪在地上,垂着头听老太太发威。
屋里除了贾母,乌泱泱跪了一地。
贾母吃了口茶,微微平复心情,继续发脾气:“甄家如何败落的?他们家的箱子,现摆在屋里放着呢!这就是明证!你们心里肯定这样想:吃酒赌钱,我们也常做的,怎么偏偏老太太小题大做?定是这几日身子不痛快,拿了这话做筏子,借骂我们出气!”
两个太太忙迭声说:“不敢,不敢,万不敢有这样心思。”
贾母冷笑,慢慢道:“有没有这样心思,有什么要紧?我也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横竖老太婆也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还怕你们为这事克扣我的棺材银子不成?”
这话诛心,王夫人脸色发白,唬得直要哭一样。
邢夫人也是如此。
探春看着不忍,拉了拉贾母的衣袖,“老祖宗……好歹给太太一点体面。”
贾母只道:“三姑娘别忙着求情,我自有道理。”
这一番狂风骤雨,揉搓得众人毫无反抗之力。王夫人嘴唇颤了半天,终于乍着胆子,轻声说:“那…那媳妇就吩咐下人,把那吃酒赌钱之人……俱,俱抓起来?”
贾母冷笑道:“可别想着里头有谁谁谁,像上回我过生辰那样,重拿轻放了。”
王夫人更不敢再贸然说话。
贾母说:“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如闻赦令,忙站起来,归了座。
屋里气氛仍压抑得很,她们坐着都不自在。
贾母思索片刻,一掌拍在炕桌上,“查,给我彻底查!”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发作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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