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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弱水替沧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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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脸时,腹稿已然打好。

他扬声道:“启禀王妃娘娘,奴奴方才思忖再三,这《议亲》一折,实在是独木难支。奴奴本饰小生,若只作本角戏,未免太过单薄。不若请来小旦蕊官,与奴奴一道清唱,给娘娘消暑解乏……”

贾母亦笑道:“娘娘以为如何?”

忠顺王妃面色不善,道:“宫中贵妃传你们时,难道也是如此推脱?准是你等学艺不精之故!要唱,现在就唱来。”

靠,等着受死算了。

王瓒面现难色。他迟疑了好半晌,才道:“如此……待奴奴下去更衣。”

ade,林妹妹,ade,藕官……

还不待忠顺王妃皱眉,林黛玉忽然起身,轻声地念起一段唱词。

“蛾眉描画纤纤巧,窗畔绿萼谁更娇?暗香,暗香,取来呀,那云髻雾鬓双翠翘,那描鸾刺凤织金袄,那月华裙儿衬红绡。妆扮好,万般滋味难消。唉,唉,何处紫玉箫?凄凄切切,全无欢笑。原是及第居里清缈缈,书生姚。”

她抬眸,注视着忠顺王妃,“小姐琅嬛,真当得'情痴'二字——这样好的戏词,王妃娘娘不愿听赏么?”

细细的眉毛蹙在一起,一双含情目似泣非泣。美人轻愁,惹人怜惜。

任是铁石心肠,看见这双眼睛温柔又祈盼地望向自己,也会软化少许。

忠顺王妃也不能例外。她不由点头道:“好吧……”

一时反应过来,她捂着嘴,瞪了黛玉一眼。

黛玉报之以微笑。

王瓒见机退了下去。

潇湘馆里,他在藕官的指示下,往大衣箱里翻翻拣拣,拣出一身玉色的小生花褶。头戴碧绿竹冠,通身无饰,手上拿一只绘兰草的折扇。

“便是不涂口脂也使得,你扑些粉,听我的,准没错。”

打扮好了,王瓒揽镜细看,也不禁暗赞一声:怪不得蕊官菂官都爱她,原来只因这一副好皮囊。

少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顾盼间神采飞扬。

看着镜台前的自己,王瓒美得不行——他时而持起眉笔,作仗剑走天涯貌,端的潇洒落拓,行动不羁;时而摇起折扇,在屋里慢行踱步,双眉轻扬,凤眼睥睨,实在少年意气。

他还捧着一个没有水的大茶壶,“醉”眼朦胧,踉踉跄跄,壶口对准自己,好似醉眠花丛的风流客,口中慢哼,“得哩啷当滴啷当~”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呀,满楼红袖招……”

谁小时候还没个sy的梦?

播《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他还把蚊帐拆下来扮白娘子呢。

藕官:“…………”

她说:“你快些罢,蕊官估摸着已经去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忠顺王妃迁怒。”

王瓒弯下身,抚平衣裳上的褶皱,“你的法子呢?我可不会唱戏。”

藕官道:“你点一支梦甜香来,我好替你。”

王瓒依言点香。

没一会儿,他就昏昏欲睡,两眼朦胧起来。

缀锦阁上。忠顺王妃看着脚下跪拜的娇美少女,微微冷笑道:“你就是那小旦?”

那女子低低道:“回娘娘的话,奴奴名唤蕊官,饰琅嬛小姐。”

蕊官是被大丫鬟鸳鸯喊来的,她如今在蘅芜苑当差。恰巧薛姨妈带着宝姑娘回外祖家探亲,蕊官就被留下来看房子。

鸳鸯去得很急,言简意赅地把话一说,蕊官就慌了。也来不及上妆,索性素着一张脸,换了条罗裙就跑来了。

误打误撞,蕊官这时候看起来就很清爽。

此时正是盛夏,一年中最热的那几天,缀锦阁就算是再避暑,外头蝉鸣不断,闹得人心烦。她穿了天水碧衣裙,头上随意挽了个倭堕髻,别一枚玉钗。耳边垂着浓绿的小莲蓬玉坠儿,脸上不施脂粉,笑意盈盈,看起来很是温柔。

有如藕香榭里荷叶簇拥着的莲,沉静,白净,纤尘不染。

忠顺王妃越看越不顺眼。她皱着眉,今儿胡粉敷得多了,脸上透不过气来……郡王妃大妆虽然华美,可是太热了些。

为了搭今天这身朱紫织金袄裙,她还特地挑了一只金蝉儿领扣。

真是硌得慌!

她不免迁怒身后的打扇宫娥,“你是给蚊子扇风儿吗!轻飘飘的,没半点力道,要你作什么用!”

宫娥忙跪伏于地,不敢多言。

忠顺王妃还要斥骂,却听幽幽一缕清音,自渺茫远处传来,“小生藕官拜见王妃娘娘……”

“小生藕官……拜见……”

剩下一点微末的声响,燥热的蝉鸣,白日的喧嚣,浓烈的暑气,都不见了。好像一阵清风,徐徐地、轻缓地,吹进了缀锦阁。

那小生遥遥地唱了。船笛歌声参差,如那一夜雨声,宛转醒了秋梦。

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

众人轻摇纨扇,渐渐不知这歌声从何而来。

茶是清的,瓜是甜的。

湘云撑着腮,娇憨的脸上只余惘然。探春盘膝坐在幽绿的草席上,沉吟不语。惜春独坐一隅,显然已沉浸在这场如梦的歌声里。

凤姐手里正捧着一盏茶。茶水溢出,打湿了裙上华美的襕边,她却浑然不觉。贾母双目微阖,一手轻轻打着拍子,那样气定神闲。

李纨却掉下泪来,忙低头遮掩。

林黛玉拈起一枚枇杷果,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她仿佛被这歌声牵引着,回到了从前。

好像还在姑苏时候,母亲独坐窗前弹琴,纤细柔弱,罗衣月裙,仿若仙子。

好像仍是林家书房后的那丛翠竹,她绕过去,轻轻推开那扇窗。竹摇清影,小窗明净,爹爹坐在书案前,抬首对她浅浅地笑。

母亲给自己剥石榴,柔软白皙的手染上红汁。

还有爹爹亲手给她作的画,她至今记得,是一轴绢画:碧香茗叶青磁碗,红烂杨梅白定瓯。

爹爹手把手教她写字,拉长了调子念诗,“竹斋眠听雨,梦里长青苔。”

这场梦太短暂,青苔何处?

歌声停了。

睁开眼,绿阴满地,水亭盈盈,说不出的怅惘。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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