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在县城(2/2)
“来,崩,老子也非法持枪。”侯爱森笑,又说:“好好,不逗,说正经的,他追你。”
“最开始,是他弄来个美版果6拆机修主板,掉厕所的,我这儿没配件我让他去售后,售后又给赶回来,他急嘛,汉语又不行,在那儿满头大汗瞎比划,我就给他找了个二手三星,我让他先装卡应个急,6留我这儿,我修试试,结果真给我弄好了,清灰贴个膜,收个成本价,他个大傻子,还拿我当恩人看了。”吴启梦说着就笑了。
“然后就爱上你这个小怪物了。”
“不是,他先是好奇我,他来学中医,辅了个什么......什么什么心理。”
“看病啊给你?”
“不算吧,采访调查?说什么,我是性别认知障碍?巴拉巴拉的,老请我看电影,去咖啡馆聊天,哎哟我天,我英语不行,他汉语不行,聊得真他妈费劲儿,我又不爱见人,他脾气比较好嘛,就回回求着我多呆会儿,多跟他说说话。”
“嗯,就处着了。”
吴启梦笑,姑娘的那种,“嗯,就处着了。”
“能看出来,他疼你。”
“嗯。”
“你怎么答应的?”
“就时间一长,也感觉出来了,哦,他那什么我,心里就嘀咕......会往那方面想。我是不敢呀,我上街还是会被指指戳戳呀,我就觉得,他......犯不着,我想躲来着。我不说了他傻嘛,就,一直一直,一直那什么我嘛,说我漂亮,说心里只有我,我说他神经病,他说他没病,他遇到我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们喜欢喊人baby,太那个了,我也没忍住,就跟他上床了。后来就拉拉扯扯的,就,在一起了。处到现在都挺好的,没吵过架,我也确实很爱他,他目前是还要在中国,以后能跟他去国外的话,也有这个打算。”
“阿迪,别说我欠啊。”侯爱森盯他两秒,笑着说:“我真还以为你爱不了人了。”
吴启梦眉头皱起松开,反复多次,才说:“我也这么以为过,哪知道我可以,我以为我多专情呢。”
“他从来没要你专情,他要你好。”
吴启梦别开脸看车外,尘土微扬,“你好土啊说话跟知音一样,呕。”
“前面到了,旧强那坟当时也一并迁这来了,你先看谁去?”
“都行。谁前谁后不都死透了。”
侯爱森乐了,“说得对。”
因是公墓,厉思敏的坟干干净净,碑上相片沉郁得模糊。风刮着吴启梦的长发、的长裙、的丝丝绕绕的思绪。越过侯爱森走去碑前细看的那个过程像给谁调了倍速,缓慢犹豫,甚至停下来有反顾,吴启梦居然是在——害羞。为什么会害羞呢?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脸都红了,手心也很快沁出溽热的汗。他蹲下,踩着了长裙下摆,人跟着不稳,朝前趔,一膝跪地,硌着砂石,心钻着一痛,“厉思敏。”下意识地呼唤他。声音如厉思敏说过的,细长易碎。
吴启梦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他的以为通常是错的。日头识趣儿地滑进青山的凹谷,侯爱森识趣儿地说句我去看看旧强,而后离开。吴启梦半张嘴巴满眼含泪的那副样子,证明他不专,没忘旧爱,心里有他的自留地,这样子不该给别人看见,但没有人能去指责他。Burry倘若要在场,要愤怒,侯爱森也只会中国式地拍他肩劝慰道:兄弟,别搞错了,那是他原来的命,十四年可太短了,你叫他怎么忘干净?他不是不爱你,这你得明白。你要能原谅他,就再忍忍。
吴启梦倚着碑哭泣低喃,月也渐渐冒出云了。
回去路上,他说:我感觉是陌生,你信吗?我那时很怕忘了他,就拼命记住他,他的样子他的脸,很用力地记,用力到记得偏斜了我还在用力,时间一长我心里的样子居然不是他本来的样子了,所以我看见他照片我愣了,他比我一直记得的他,要好看。这下我又能重新记着他,我其实很惭愧,但又有点高兴。侯爱森其实没能很懂他的意思。
回到门店,钱雪愁着眉找吴启梦。
“Burry吐得好厉害,我就光给擦了个脸,衣服你给他换老侯的吧。”
“啊?吐了。”吴启梦心急了,脱了鞋朝二楼跑。
侯爱森说:“赶紧看看去,我给冲杯茶解酒,等会儿给你送去。”
“是呢,他闹着在,一直喊你名字在找你。”
“真太麻烦你了!”
“快去吧。”钱雪摆手。
嗅到吴启梦香气的Burry仿佛被扎了记镇定,神异地安静下来。吴启梦轻手轻脚连说带哄,抱着这大块头抹脸、擦手、换衣服、脱鞋,放倒他进被褥里。Burry毛茸茸的胳膊环着他锁死,不让他走,哼着些英文的爱称,脸往他长发里埋。吴启梦先笑,往他秃脑门儿上印个口红印子,扭脸看门窗都锁着,就任他抱着不动了,嘴里嗯嗯好好,应他的叠声呼唤。没成想被他带倒压住。
“I know,I know......”Burry酒醺醺地喘着,舔他啃他,“You went to see him.”
“slower,啊!”
Burry口吻里似乎有愤恨,“Who am I for you?Who am I for you?”
“My sweetheart,my love,my love......”被吻到下腹,吴启梦背拱成桥,“my love,my love......”
“我也爱你。”Burry又改说,“那,Who is he to you?嗯?”
不是责问,也不是怪罪,就是这么一问。
吴启梦突然想起当年,他教他在思华跳快三,他蠢笨、呆傻,跟着自己画圈儿,转得快了,周遭景物模糊起来,柚木地板滋滋发响,人像要跟着灰尘、阳光,飞舞出去。
吴启梦胳膊横上眼皮,蠕动嘴巴,轻声说:“He is my butterf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