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2/2）
然而，一贯乖巧的人儿这一回算是彻底豁出去了，她相信他说到做到，也相信他有那等狠辣手段，只是她不怕了！
“反正，我已死过一回，这一世我本就不该来的！你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我只当自己早就死在上一世的中秋夜里。”
她要真是陆英豪的女儿，那上一世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宿命安排，她注定是要自刎在绣春刀下。
洛天佑寒了眸：“你不该，难道与我重逢也是不该？”
“不该不该！”
沈嫣哭得泪眼模糊，摇头否认，她一动，那锋利的刀刃又往肌理侵了一分，刃面上的细流从浅浅的红逐渐加深。
该死！
洛天佑眉间拧出一道死结，他恨不能那口子是划在他的脖子上，只要能代她受着，哪怕是捅进他的心窝也好！
“嫣嫣！说什么傻话，什么死过一回，你得给我好好活着，难道你不想见到你娘了！”
陆甚听不懂她说的话，可他明白此刻她心中最牵挂的是什么，果然提起叶婉，沈嫣愣了愣，目中闪现一丝希望：“你知道她在哪儿对吗？你快告诉我，我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我连她的模样都记不起了……”
洛天佑目色一顿，心中虽存了疑问却顾不上，只死死盯着沈嫣脖子上的伤口，这时候他也服了软，语气稍稍松缓，就像平日里只有与她两个人时那般好言哄着：“嫣嫣，我不该这般凶你，是我不对。你流血了，现在不痛，等会儿准会疼得你要我抱。乖了，把刀放下来，过来让我瞧瞧伤得可厉害？”
这等温柔，普天之下，也只有沈嫣见识过，旁人皆是头一回见，就连陆甚都不禁侧目，不屑地哼了一声。
洛天佑此时懒得与他计较，全神贯注地盯着沈嫣与她脖颈上的伤口。
沈嫣听了他的话，止了哭泣，忡怔地睁着红通通的大眼睛，讷讷地道：“佑哥哥，你若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一定不肯再抱我了。”
洛天佑缓缓地挪动步子，神色很淡：“你有什么秘密会是我不知道的，不就是你娘与陆英豪的关系么？她是她，你是你，我岂会混为一谈？再说，她是你娘，我只会将她接回府中，让你们母女团聚，陆英豪的事必定不会迁怒与她，好不好？”
他从不是宽容之人，也没有悲天悯人的仁慈心肠，他说出的这些没有一样是他的做派，可他却愿意为了她妥协至此。
因为感动，泪珠儿又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沈嫣不觉地松了手中的刀柄，喃喃道：“可是你……”
“若是你想留着陆甚的性命——”洛天佑侧目一眼，又正视于她，紧了紧拳心，才道：“只要没让我查出他与陆英豪为虎作伥，我可以留他一条活路，只有一点，以后你不许再见他！”
陆甚咬牙怒道：“洛天佑，你凭什么不让嫣嫣见我！”
洛天佑只当没见着这些大呼小叫，眼中只有沈嫣，“嫣嫣，我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难道还不肯饶我一回？那我再退一步，从今往后，房里的事全由你说的算，只要你不想，我就不碰你，好不好？”
陆甚没耳再听，暴躁跳脚：“洛天佑，你要不要脸，你不要脸，嫣嫣还要！”
而沈嫣亦哭着求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洛天佑道：“好，你不喜我说这些，那我就不说。以后你不喜我说的话，做的事，我一句也不说，一件也不做，好不好？”
沈嫣却更伤心了，“佑哥哥，你不要对我这样好，不要！我不值得，我真不值得你这样做。”
这是他第二回在沈嫣口中听到“不值得”三个字，上一次他只当她心绪不定，胡言乱语，可眼下又说，他就知这其中必有隐情，除了叶氏与陆英豪的关系，只怕还有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嫣嫣，到底怎么了？咱们是夫妻，万事有我，你有什么难处只消与我说，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边，旁的我什么都不介意。”
这样冷硬的一个人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换做是谁不会被打动，沈嫣目色恍惚，小嘴儿张了又张，藏在心底的秘密眼看就要说了出来。
洛天佑眼眸微眯，忽然身形一晃，人已经闪到她身旁，一把捏住她的右手手腕，迫她松手脱了刀柄。
“嫣嫣！”陆甚见状亦要上前，洛天佑冷眼一瞪，立马就有十余道刀光闪来，将陆甚团团围住，不让他再往前半步。
洛天佑将沈嫣整个人紧紧搂在怀中，低头就去看她颈部的伤口，待看清伤口深入皮肉，这下失了所有冷静，朝周围的人吼道：“金疮药呢！”
这些锦衣卫常年刀尖舔血，随身常备急救伤药，很快就有人递上一瓶止血药来，洛天佑飞快地打开，对着流血的伤口覆上一层止血药粉。
直到那血给止住，他才犹如劫后余生，右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
沈嫣拿着刀与他对峙时候还哭得厉害，可回到他手中后，就一滴泪珠也没有再落下，他给她止血疗伤，她也一声疼都没喊过，只怔怔地看着他，连眼皮都不舍眨一下。
她来的时候是坐马车来的，洛天佑抱着她要放进车中，她靠在他的怀中，小手轻轻地抓住他的衣襟，忽然轻飘飘地道：“与陆英豪有关系的人，除了我娘亲，还有我。”
什么？
洛天佑脚步一顿，没有意会。
哭得红肿的眸子紧紧地贴在温热的胸膛上，不敢抬头去看他，这样才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
“我是他的亲生女儿，陆甚，是我的亲哥哥。”
洛天佑彻底地停了下来，并缓缓地将她放下。
“陆英豪当年，或许是为了抢走我娘，才与宋氏水火难容，也或是因为这样，才会与陆皇后狼狈为奸，要除掉能庇护宋氏的洛家，还有你的母后。宋府会遭到灭门，除了是对你赶尽杀绝，最大的缘由，许是他要将我娘占为己有。故此，他与我娘的这段孽缘，才是宋、洛两家悲剧的根源。而我，是他们的女儿……”
她说这些话时，明知道他一定在看着自己，可从始至终她都不敢对上他的眸子，不知道此刻他的眼中装着什么，是怒火还是震惊，抑或是杀意、仇恨……
直到她的脸被人轻轻地勾起，她不得已地抬起了头，怯怯地对上目光，却意外地落进了满目的心疼中。
“嫣嫣，这就是你一直藏在心底不肯说的秘密？这就是你认为自己不值得的缘由？”
她点了点头，粉唇微微动，正要与他解释。却猝不及防地跌回了那温暖的胸膛上，她被他紧紧地抱住，耳中落进他饱含庆幸的喃喃自语：“差点就被你给吓死，还以为是你心里有了旁人，原来就只是这样，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