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1/2)
楚驭醉得厉害,才将人放下, 便重重跌到床上, 元景避之不及,被他压了个正着, 只得闭上眼睛, 由着他如那天清晨一般, 捧着自己的脸厮磨亲热。楚驭摸到他肩膀冰冷,低声说了一句“怎的又这么凉”, 便要解他的衣服。
元景拳头紧攥,此刻颇想要打人。待衣衫大敞,肌肤相贴之际, 却被楚驭抱到了怀中。这时候他似乎也不急着要了, 只是一味地搂紧他,温声说着听不清的醉话。元景全程不发一语, 等到他手臂落下, 呼吸渐沉, 睡的人事不知之时,才从他身上下来。
此际灯烛俱灭,元景在黑暗中看了楚驭许久,一只手已探到他脖颈上, 未料他忽然翻了个身, 只得悻悻地放了手。他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 将自己囫囵裹在里面, 安静了没一会儿, 身旁又传来摸索之声,他不耐烦地丢了个枕头给他,就此埋进被中睡了过去。
隔日楚驭醒得早,这房里火墙烧的暖,他没遮没盖的睡了一夜,倒也不觉得冷。只是久不曾醉过,睁开眼睛就觉得头疼的厉害,他对着怀里抱着的枕头呆了一瞬,复望向旁边那个蜷做一团的身影。昨夜之事他隐约记得一些,如今见了元景,再想要做出森冷漠然的样子,总有些不自在。那边听见动静,翻了个身,露出一双眼睛朝他望了望,便又迅速钻了进去。
楚驭伸手就把他给抱了过来,元景抵不过他的蛮力,只觉被角一松,整个人便落进他怀里,只得抵着他的胸口,腿也蜷了起来。
楚驭对着他这个冷冰冰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些烦躁,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便要去亲他。元景躲了一下,语气生硬道:“我陪你一夜过了,你说的故人在哪里?”
楚驭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恢复了些许从前蛮不讲理的样子:“你陪个屁,被子都不给我盖,叫我抱个破枕头睡一夜?”
元景眼睛看着旁边,他执拗道:“我陪了,是你自己不行。”
楚驭被他气笑了,将他两只手按到头顶,膝盖一顶,便将他的腿分开来:“我让你看看我行不行。”
元景刚睡醒时脾气本就不佳,见他俯身下来,张嘴便朝他脖颈上咬了一口。楚驭偏头躲过,倒也不生气,逗猫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碰他。元景看穿他的心思,挣扎了几下,便闭着眼睛不动了。楚驭对他这个样子似乎很不满意,停了一瞬,便把从前两人情浓蜜意时的手段都拿了出来。他对元景身上敏感之处再了解不过,此刻又摸又亲,比之前冷着脸、动辄打骂的样子,还要让人难以应对。元景被他逼着反抗起来,且逃且打,死死地合上腿,不让他碰。楚驭作势握着他的脚腕,往自己腰上盘,眼睛却专注地看着他嫌怒的生动模样。先前因他差点死去而常有的心慌感,在这无声的夜里渐渐痊愈。
及至方青过来,元景才得以从他身下逃开,翻身钻进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楚驭没能吃到嘴,也不生气,隔着被子意犹未尽地亲了他一口,这才开口道:“何事?”
那边顿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王爷,还是等您出来再说吧。”
元景一听这话,便知多半和自己有关,眼见他下了床,便贴在帐边偷偷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恨方青将声音压得极低,他半个字也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听得一句“知道了,你下去吧。”忙又躲回被子里。
楚驭此时也恢复了些正经的样子,站在床边道:“那人已经入京了,下午便会送入宫中,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等?”元景在心中盘算了一刻,瓮瓮道:“在这等。”楚驭今日格外好说话,闻言,颔首道:“那你再休息休息。”
元景心中一喜,待他离开之后,便扯过披风下了床。结果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侍卫交接时的声音,细听之下,人数像是还不少。饶是猜到会如此,他还是有些失望,回去后也提不起精神,索性躺了一上午。他如今心思极重,翻来覆去都在琢磨,怎么能趁着楚驭不备,逃到长宁殿去,临走前还要想法子问出小柳的下落,这样便能把他一起带上。不觉已到午时,只听门开之声忽响,继而有人悄悄走了进来。元景听了一会儿,估摸着是来送饭的宫女,也没太在意。
其中一人乃是入宫不久的新人,摆盘时手腕一滑,跌落了一支筷子。另一人忙呵道:“你小心些!”见床帐内没什么动静,想来还在睡着,这才松了口气:“这是王爷亲自交代下来的差事,万一惹恼了里头的贵人,咱们都得跟着倒霉。”
那小宫女迷迷糊糊道:“不是说王爷已在布置王府,预备娶亲了么?那这位又是……”
另一人生怕这话给帐中之人听见,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干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了,王爷的事,岂是我们能说嘴的。”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一眼,这才悄然退下。
元景双手枕在脑后,看了帐顶良久,冷笑一声,将楚驭昨夜抱过的枕头踹了下去。
快到傍晚时,方青来了一趟,将他引至大殿旁的垂帘后头,称待会儿那名故人便会被送上来。元景不知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样,探身查看之时,见楚驭对自己安抚般一笑,只觉一股怒意直冲上头顶,索性搁下帘子,就在这后头等着。
少顷,便听一黄门高声道:“王爷,属下已将元惜带来了。”
元景耳中轰了一声,连心都跟着剧烈一跳,若不是方青还在后面,简直控制不住想要冲出去的欲望。只听一阵铁链拖地带来的响声,元惜缓缓走了进来。他是在夜里被人塞上囚车的,一路历经风霜,以至那条伤腿如今瘸的更厉害。他在阶下站定,不跪不拜,单是对着楚驭笑了笑。旁边的侍卫呵斥道:“见了王爷还不跪下!”
楚驭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都退下。元惜力气难支,当着众人的面,还强撑着气势,如今人一走,他便跌坐在地上,暗自喘气。
楚驭看着他,也是一笑:“想不到你命这么硬。”
元惜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几无旧时风采,他坐直了些:“我也没想到,是在这种场面下同你见面。”他环顾四周:“我那个蠢弟弟在哪?是被你杀了,还是被你囚禁起来了?”不等回答,他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听说他病得快要死了,现在应该在躺着吧。如今也不是他发病的时候,你把他弄伤了?你既夺了他的皇位,总该对他好点,可怜我弟弟从前还对你情深一片,想想真是愚蠢至极,父皇把天下交给他,真是瞎了眼。”
楚驭冷冷道:“你为与他争位,不惜私通敌国,下毒害他,如今出了事,人家头一个将你送过来谢罪,你又是什么聪明人了?”
元惜凄声笑道:“若不是冉驰这个废物不听我言,为出风头,盯着那点蝇头小利不放,才致兵败被擒,害我也落到大王子手中。今时今日,你我二人易地而处,也未可知!”
楚驭饶有兴味道:“我料榆林关失守,多半也是因着有内应的缘故。不过冉驰自己争嫡都落了下风,你却将夺位的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为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元惜冷哼道:“今日若是我弟弟身死宫中,我身为皇嗣,站出来振臂一呼,携各地忠心为国的守将入京,诛杀你这个叛国之臣,你猜猜你这个位置还坐不坐的稳?”
帷帘之后,元景心念一动,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及多想,只听楚驭又问道:“你和他一早就认识了?”
元惜揉着自己的断腿之处,懒懒道:“不错,我们很多年前就相熟了。”
楚驭道:“你先前从未出过宫,又怎么有机会跟他勾搭成奸?”
元惜似笑非笑道:“那就要多亏我那个溺爱幼子的父皇了。八年前的万国宴你听过吗?那是我父皇为给他过生辰预备的,区区一个稚子,居然搞出这么大阵势,把什么大国小邦的使臣都给请来了。西魏当年也派了使臣,冉驰自告奋勇入了京。国宴上,景弟似模似样地坐在高处,人人都赞他日表英奇,聪颖不凡,父皇居然也当真听了,当夜金银如雨地往下派,每个人得了赏赐。呸,只有我知道,为了哄他穿上这身皇太子的冠服,延福殿上下费了多大的劲,他一个小孩,哪里懂得什么治国理民了,只有我才能替父皇分忧。可父皇一眼都不看我,成天只知道围着他,哄他高兴!我气不过,当晚偷偷把他金冠上最大的那颗珍珠拆了下来,丢到水里。”
楚驭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元惜察觉到了,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很无聊?不错,景弟是从不在乎这些东西。可为着这颗珍珠,父皇罚了几十个人,你知道他当时看着人挨打的表情么?我一边哄他,一边在心里偷笑。我就是喜欢看他难过,他越难过我就越高兴!早知今日,那时我就该欺负他欺负的更狠一些,对!最好像你这样,早早把他骗到手。他信了谁,就不会防备谁,到时我再学你,从背后对他捅刀子,那这皇位、这天下,就都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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